整个会议室，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高管都停下了争论，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陈皓身上，眼神里充满了错愕、同情和不解。


    陈皓说完，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他疑惑地抬起头，对上众人复杂的目光，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林晚……已经走了。


    那个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出最精准判断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会用清冷的目光看着他，却总能洞悉他所有想法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一瞬间，所有的烦躁、愤怒、疲惫，都化作了巨大的失落感。


    他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色彩。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将手中那份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企划案，猛地合上。


    “散会吧。”


    丢下三个字，他站起身，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径直拉开会议室厚重的玻璃门，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只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高管，和那张再也不会有女主人坐下的，空荡荡的椅子。


    办公室的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身后所有的议论。


    陈皓回到办公室，闭目沉思。


    他习惯性地抬手，伸向办公桌的右侧。


    那里，每天都会有一杯温热的提神花茶，是林晚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方子，总能驱散他开会后的疲惫。


    可是，他的手只是触到了空无一物的桌面。


    他缓缓收回手，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环视着这个他们亲手布置的办公室。


    这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


    窗台上那盆小小的多肉，是她有次逛街顺手买的，说绿色养眼，现在叶片已经有些发蔫，因为他忘了浇水。


    书架上，他那些商业策略和人物传记之间，突兀地插着一本画册，是她喜欢的某个小众画家。


    他说过“看不懂”，她也只是笑笑，却没有拿走。


    他拉开最常用的抽屉，文件上还残留着一股极淡的、清冽的香气。


    是她惯用的那款香水，冷杉与白茶的味道。


    这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就像针一样，刺得他很痛。


    陈皓猛地关上抽屉，动作粗暴，像是要将所有的烦躁都发泄出去。


    他终于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辛辣的烟雾涌入肺里，带来一阵熟悉的刺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口的憋闷。


    他已经戒了很久了，是林晚说不喜欢烟味。


    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们最后争吵的画面。


    “你让我觉得，我就像个笑话。”


    “你们的过去，你们的爱恨情仇，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替代品。”


    “那个吻，算什么？”


    他想不明白。


    他们之间的爱，就这么脆弱吗？


    脆弱到经不起一点风浪？


    不。


    陈皓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烟雾模糊了他痛苦的神情。


    不是他们的爱脆弱。


    在林晚看来，那是背叛。


    是当着她的面，和另一个女人共享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亲密。


    陈皓狠狠地将烟头按死在烟灰缸里，仿佛要将自己的懊悔与愤怒一同碾碎。


    他就这样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理了理混乱的思绪，现在想再多，也于事无补。


    林晚已经走了。


    自己还沉浸在悲伤中，又有什么意义？


    只会让那些看笑话的人更得意，只会让林晚的母亲沈青禾，更加轻蔑地认定他是个废物。


    他要振作。


    他必须找到一个支点。


    陈皓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的内嵌酒柜前，拿起上面的相框。


    相框里，是林晚的一张侧脸照。


    那是他们一起看画展时，他偷偷拍下的。


    照片上的她，正出神地望着眼前的油画，嘴角带着一抹他从未见过的、柔和又宁静的微笑。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那么多钱，没有这么大的公司。


    只有看向彼此时，眼里藏不住的光。


    陈皓的指腹，轻轻地抚过相框里那张带笑的脸。


    “晚晚……”


    他将相框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再次转身时，他眼中的迷茫和痛苦已经被一股锋芒所取代。


    心也坚定起来。


    因为还有很多人，跟着他讨生活。


    他不能倒。


    他倒了，这家公司就散了，所有人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更重要的是，他如果就这么颓废下去，就真的彻底失去了再见到林晚的资格。


    他要赢。


    不光要在商扬上赢，还要赢回属于他的尊严，赢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他要建起一个真正的、无人能撼动的商业帝国。


    强大到让沈青禾再也无法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审视他，强大到能为林晚遮挡住未来所有的风雨。


    到那时，他才有资格，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陈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将胸中所有的悲伤都排出体外。


    他拿起电话，声音沉稳而清晰，不带一丝一毫的动摇。


    “通知市扬部和技术部所有负责人，十分钟后开会。”


    “把刚才那份企划案，拿过来。”


    那个杀伐果断的陈总，回来了。


    另一边，上京。


    一间装修风格极简，却处处透着昂贵的顶层公寓里。


    林晚正对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发呆。


    屏幕上，是她最擅长的建筑设计软件，复杂的线条和模型在她眼中却只是一片混乱的色块。


    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一个礼拜了。


    沈青禾没有逼她做什么，只是给了她最优渥的生活条件，和绝对的安静。


    但这安静，比任何争吵都更令人窒息。


    公寓很大，大到她的脚步声都会有回音。


    一切都是智能化的，恒温恒湿，连窗帘都会根据日照自动开合。


    可是，林晚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吃饭时，她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脑子里却想起了陈皓为她做的各种精致又好吃的菜。


    出门时，她总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鞋柜的某个角落，那里本该放着陈皓的运动鞋。


    现在却空空如也。


    她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开了海州，离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