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薇走进公司，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办公室里，如同雕塑般的陈皓。


    他眼圈乌黑，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烟灰积了很长一截，摇摇欲坠。


    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颓废又暴戾的气息里，像似处在爆发的边缘。


    苏薇的心，没来由地疼了一下。


    她整理了一下表情，推门而入。


    “陈皓，你昨晚没睡……”


    “林晚走了。”


    陈皓没有看她，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他掐灭了烟头，缓缓抬起眼，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


    “走了？去哪了？”


    “回上京了。”


    “苏薇，这下你得逞了，你满意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直直插向苏薇。


    苏薇的心脏猛地一缩。


    但随即，一丝难以抑制的狂喜，从心底蔓延开来。


    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错愕又带着几分无辜的表情。


    “走了？回上京了？”


    “那……那不是好事吗？”她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那说明林小姐有更好的发展了，看不上咱们这个小家小业的公司了，我们……我们应该恭喜她才对。”


    她向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充满了关切。


    “不过，老公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是不会离开你的。”


    说完，就在她靠近办公桌的瞬间，身体忽然一晃，仿佛失去了支撑，脸色露出痛苦的神色。


    “唔……”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一只手下意识地扶住了自己的后腰。


    陈皓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


    苏薇站稳身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看起来虚弱又可怜。


    “没事，老毛病了。”她轻描淡写地说，“自从上次车祸后，就这样了，颈椎和腰偶尔会疼得厉害，医生说是后遗症，得慢慢养。”


    她知道，那一晚阳台上的失控，会让陈皓很生气。


    她知道，陈皓一定会找她算账。


    所以，她必须给自己找一个保险。


    一个能让他满腔怒火，却不忍对她的保险。


    果然，听到“车祸”、“后遗症”这几个字，陈皓眼中刚刚燃起的滔天怒火，瞬间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浇熄了。


    是愧疚。


    是责任。


    他可以恨她的背叛，可以怨她的欺骗，可以怒她的算计。


    但他无法否认，苏薇是为了他，才出的车祸，才留下了这一身的伤痛。


    陈皓的拳头在身侧紧紧攥起，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最终，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他无力地坐回椅子上，疲惫地挥了挥手。


    “出去。”


    苏薇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微光，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又担忧的样子。


    她没有再多说，她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她不急。


    只要林晚不在，只要陈皓身边只有她。


    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让他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苏薇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陈皓一个人。


    他确实不适应。


    林晚的离开，像是让他的世界里出现一个空洞，那个空洞，无论用什么都无法填补。


    苏薇出了办公室，看到林晚的位置空着，便让人把东西全部清走，只剩下一张干净的办公桌。


    茶水间里，几个员工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林总走了，昨晚连夜走的。”


    “走了？为什么啊？我们不是刚打赢了陆晨吗？庆功宴开到一半人就没了？”


    “谁知道呢，我听说是跟陈总吵架了。”


    “不会吧？我看他俩关系挺好的啊……难道是苏总？”


    “嘘！别乱说！”


    议论声像病毒一样在公司里蔓延，人心惶惶。


    昨天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员工们，今天已经被巨大的不确定性笼罩。


    “都在聊什么呢？”


    苏薇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几个员工吓了一跳，赶紧端着杯子散开。


    苏薇走到办公室中央，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知道大家都在好奇林晚的事。”她环视一周，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林总监有更远大的前程，她家里为她安排了更好的平台，我们应该祝福她。”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恳切。


    “锋芒科技是陈总和我，还有大家一起打拼出来的心血，它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开而停下脚步，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希望大家能收起八卦的心思，打起精神，把手头的工作做好，陈总还在，我也还在，我们哪儿都不会去。”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安抚了人心，又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和陈皓、和公司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暗示了林晚是那个“不能共患难”的人，而她苏薇才是那个坚守到最后的人。


    员工们你看我，我看你，虽然疑虑未消，但苏薇的话确实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


    “好了，都去工作吧。”苏薇挥了挥手。


    人群散去，苏薇转身，看向陈皓那间紧闭的办公室门。


    她端着一杯刚泡好的咖啡，走了过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陈皓沙哑的声音。


    苏薇推门进去，将咖啡轻轻放在他桌上。


    “你一晚上没睡，喝点东西提提神。”她的语气温柔得像水。


    陈皓没有碰那杯咖啡，他靠在椅子上盯着窗外。


    “我昨天看到林晚的办公用品清单，还有几个项目她跟到一半，交接文档还没做，我等一下整理一下，把她手头的工作先接过来，你看可以吗？”


    苏薇试探着问。


    她开始很自然地，要取代林晚的位置。


    “不用。”陈皓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还有，林晚的东西你别碰。”


    苏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陈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公司的工作不能停，现在这个关键时候，你可不能慌……”


    下午，公司高层会议。


    讨论的是一个新项目的技术路径问题。


    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争论不休。


    陈皓低头翻看着厚厚的文件，眉头紧锁，听着耳边的争吵，只觉得心烦意乱。


    他下意识地敲了敲桌子，用一贯的语气说道：


    “这个方案的风险评估和市扬前景预测，林晚，你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