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陈皓手机屏幕上亮起的那一串零，却是带着温度的，仿佛要将他的眼睛烫伤。


    一百亿。


    不多不少，整整一百亿。


    这笔足以让任何一家公司疯狂的巨款，就这样躺在了他公司的账户上，真的很嘲讽。


    陈皓没有丝毫的喜悦，心中涌起的，是铺天盖地的屈辱。


    给他时间，几百亿他都可以赚到，这些钱并不能买断他和林晚的爱。


    他立刻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一声，几乎是秒接。


    但传来的，却不是林晚的声音。


    而是一个沉稳、客气，却又带着距离感的男声。


    “陈先生，您好。”


    陈皓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的烦躁。


    “让林晚接电话。”


    “陈先生，我是沈董的助理。”对方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关于您公司账户收到的这笔款项，是沈董个人对您公司的前期投资。”


    助理顿了顿，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出了最诛心的话。


    “沈董希望您能用好这笔钱，不要辜负林小姐对您的期望。”


    “期望？林晚对我的期望并不是钱。”


    陈皓笑了，笑声沙哑，充满了自嘲。


    这算什么？


    分手费？


    还是施舍？


    沈青禾用这种最直接，也是最伤人的方式，在他和林晚之间划下了一道用金钱堆砌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就是要告诉他，你看，你所追求的一切，你为之奋斗的一切，在我眼里，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而你，配不上我的女儿。


    “让她接电话。”陈皓的声音冷冰。


    “抱歉，陈先生。”助理的语气依旧礼貌而疏远，“林小姐刚刚休息，实在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如果您对这笔投资有任何疑问，或者需要后续的资源对接，随时可以和我沟通。”


    沟通？


    陈皓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窒息。


    “那你就转告你们沈董，这一百亿只能算个屁。”


    电话那头沉默了。


    助理显然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陈皓继续说：“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占便宜，所以，这笔钱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他顿了顿，补充道：“哦不，不是原封不动。”


    助理下意识地问：“什么意思？”


    “我会多打一块钱过去。”陈皓的语气很平静，“一百亿是还她的本金，那一块钱是我的咨询费，告诉她一个道理，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


    助理彻底懵了，他甚至忘记了维持自己职业的冷静：“陈先生，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这是沈董……”


    没等助理说完，陈皓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立刻拨通了公司财务总监的内线。


    “老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立刻！”


    几分钟后，财务总监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陈总，您找我？”


    “公司账上是不是刚进了一笔一百亿的款子？”


    “是……是的！我正要跟您汇报！这笔钱来路有点奇怪，查不到源头，我……”


    “别查了。”陈皓看着他，“现在，你马上把这笔钱转回去，转一百亿零一块钱。”


    财务总监的眼睛瞪大，“什么？转……转出去？陈总，这可是一百亿啊！我们账上所有的流动资金加起来都没有一个零头多！这能解决我们所有的问题！”


    “这是所有问题的根源。”陈皓走到他面前，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老张，相信我，现在立刻马上，照我说的做。”


    看着陈皓不容商量的表情，财务总监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好……我马上去办！


    整个过程，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但眼神里的火焰，却足以燎原。


    沈青禾，你想用钱来买断我和林晚的感情？用钱来衡量我的价值？


    ……


    上京，市中心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最繁华的景象。


    办公室里却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沈青禾端着一杯顶级红茶，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上。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香奈儿套装，利落的剪裁勾勒出她保养得宜的纤细身形。


    虽已年过四十，但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没有留下太多痕跡，只沉淀出一种年轻女孩无法比拟的成熟风韵和强大气扬。


    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耳垂上点缀着一对价值不菲的珍珠耳钉，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平静，却不怒自威。


    “叮。”


    她放在手边桌上的手机，轻轻的响了一声。


    是助理发的信息。


    沈青禾瞥了一眼，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她对面，林晚安静地坐着，手里捧着一杯已经凉掉的白水，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正是助理发来的消息。


    “沈董，钱退回来了，对方多转了一块钱。他还说……一百亿就是个屁。”


    沈青禾看着那句“就是个屁”，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看来，你选的男朋友，很有骨气。”沈青禾放下茶杯，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是赞扬还是讽刺。


    “为了所谓的尊严，连送到眼前的资源和机会都不知道利用，愚蠢至极。”


    林晚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有了反应。


    她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嘴角竟勾起一抹极淡的、却真实的笑意。


    “我就是喜欢他这点。”


    那笑容，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沈青禾一下。


    她准备好的、所有关于陈皓“不识时务”、“眼界狭隘”的批判，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


    看着女儿脸上那抹倔强的笑，沈青禾心中泛起一丝无力感。


    她以为，把女儿从那个泥潭里拉出来，给她最好的，就能让她清醒。


    可现在看来，女儿的心，还留在那片泥潭里。


    终究是亲生母女，她叹了口气，压下了心头的火气，语气也软化了几分。


    “罢了，你刚回来，先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情我会处理。”


    她准备修复这段已经疏远的关系，所以，没有再反驳林晚。


    林晚没有说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上京的夜景再美，也不是海州。


    那里，有她牵挂的人。


    也有，让她心痛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