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沈青禾说的是对的。


    ......


    宾利车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午夜的城市高架上，窗外的流光溢彩一晃而过。


    “现在，你看到了。”沈青禾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保护不了你，甚至会主动伤害你。”


    林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在她瞳孔里变成模糊的光斑。


    “跟我回上京。”沈青禾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海州这边所有的事情，我会派人帮你收尾，回去以后进入公司的核心业务部，从副总监做起，我会亲自带你。”


    这番话，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梦寐以求的，是足以让无数人奋斗终生的终点。


    可在林晚听来，却像是一条锁链，紧紧的把她绑在沈青禾的身边。


    车厢内的空气，因为这番话而变得更加凝滞，压得人喘不过气。


    许久。


    林晚缓缓地转过头，直视着后视镜里那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满是陌生的眼睛。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刚哭过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这就是对我的安排吗？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甚至都不会征求我的意见。”


    沈青禾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会是这个反应。


    林晚苦笑。


    “让我去商业联姻，为你换取更大的利益，让我像个傀儡，按照你规划好的路线，一步不错地生活下去？”


    “为你的商业版图发挥最大的作用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割在沈青禾的心上。


    沈青禾脸上的从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蹙起了眉，脸上露出愠怒和失望。


    “晚晚，你怎么能这么想妈妈？”


    她叹了口气，仿佛被女儿的“不懂事”伤透了心。


    “妈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且永远都不会害你的人。”


    她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林晚，却被林晚一个闪避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沈青禾的手指微微蜷缩，收了回来。


    她凝视着女儿倔强的侧脸，声音重新变得冷静，却多了一分居高临下的怜悯。


    “你是翱翔在云端的凤凰，生来就该站在枝头，接受万众瞩目。”


    她的目光转向窗外，仿佛透过那些浮华的灯光，看到了海州的角落。


    “而陈皓，不过是泥潭里的一只癞蛤蟆。”


    “你告诉我，凤凰与癞蛤蟆在一起，会是好事吗？”


    “那不是爱情，你们只会彼此受到伤害。”


    “今天发生的事情，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他只会把你从云端，狠狠地拽进他的泥潭里！与他同流合污。”


    “不准你这么说他！”


    林晚猛地提高了音量，压抑了一路的怒火和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眶瞬间通红。


    “收起你那套高高在上的理论！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眼里只有利益，心里只有算计！”


    “是！他犯了错！他今天懦弱了，退缩了！”


    林晚的声音在颤抖，却充满了不容辩驳的力量。


    “人都会犯错！谁能保证自己一生都做对的选择？他只是一时冲动，他只是一时心软！但他是我的男朋友，我可以陪他一起成长，一起改变！我愿意包容他的不完美，因为他给了你从未给过我的东西！”


    “但是我不准你这么说他！”


    林晚死死地盯着沈青禾，一字一顿。


    “你没有这个资格。”


    “最起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过真正的快乐，那种不掺杂任何利益，只是因为对方而感到的快乐，这种感觉你真的懂吗？”


    “至于悲伤和难过，难道不是每个人生命里都会经历的吗？”


    她的脑海里，闪过和陈皓一起在路边摊吃烧烤，她开心的画面。


    闪过在寒冷的冬天，一起压马路，买手套帽子时。


    那些细碎的、温暖的瞬间，才是让她真正快乐的时光。


    “人，不就是应该尝遍酸甜苦辣，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味道吗？”


    “沈青禾，我告诉你。”


    林晚深吸一口气，眼神里的脆弱褪去，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之所以答应跟你回上京，不代表我真的就会听从你的安排。”


    “我是为了让陈皓做出选择。”


    “我要让他看清楚，让他自己想明白，他的心里到底要的是什么！”


    “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是在给他，也是给我自己一个答案。”


    车内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都渗出了冷汗，恨不得自己此刻又聋又瞎。


    沈青禾沉默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长出了满身尖刺的女儿，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愤怒，有失望，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掌控的无力感。


    “幼稚。”


    她只吐出两个字。


    “等你真正见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你就会感谢我今天的决定。”


    车内，再次陷入死寂。


    林晚扭过头，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冷的车窗上，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就在这时——


    “吱——！！！”


    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划破了午夜的宁静！


    紧接着，陈皓的车拦在了宾利的前方。


    “夫人！小姐！前面有车拦住了。”司机说道。


    沈青禾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个陈皓怎么纠缠不休。


    ......


    就在林晚被带走的那一刻。


    瘫坐在地上的陈皓，脑子里一片空白。


    耳边，是沈青禾那些诛心的话语，眼前，是林晚那双盛满失望的眼睛。


    他就这样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分钟？


    两分钟？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像一没有了灵魂，任由绝望将自己彻底淹没。


    他想，就这样吧。


    沈青禾说得对，自己给不了她未来。


    放手，才是对她好。


    她应该回到属于她的世界。


    可是……


    为什么心这么痛？


    痛到无法呼吸，心像是要被生生撕裂。


    没有林晚的日子……


    他无法想象。


    那个会在他加班时，带着一份热腾腾的夜宵，在公司楼下傻傻等他的女孩。


    那个会在他受了欺负时，抱着他说“没事，你还有我”的女孩。


    那个，会因为他买的一个小礼物，而开心一整天的女孩。


    那个，构成了他全部世界光和热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