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野脸上的暴怒，一点点僵住，然后转为一种极度的错愕和不可置信。


    他猛地冲到秘书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再说一遍！是谁？”


    “是……是陈皓……”秘书快要哭出来了。


    那个他眼里的穷光蛋，那个快要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竟然成了“海州之眼”项目评审会的特邀顾问？


    金野松开秘书，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


    陈皓？他怎么可能进入那个级别的评审会？金野猛地想起了什么，他冲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想要打给他在城建局的关系。


    可电话还没拨出去，他就停住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关系，在那只看不见的大手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他不是猎人，他已经变成那个被逼到角落里的猎物。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到了头顶。


    “海州之眼”是他志在必得的项目，是他用来巩固地位，甚至彻底掌控金氏集团的关键一步棋。


    而现在，这个他最看重的项目，却即将变成对方反击的战扬。


    而偏偏那个反击他的人 ，叫陈皓。


    “查！”金野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给我查！陈皓背后到底是谁！不管花多少钱，用什么手段，把他背后的人给我挖出来！”


    助理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金野瘫在椅子上，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这种对未知的恐惧，比苏薇的分手更让他感到无力。


    “啊——！”金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将面前办公桌上的所有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与此同时，工作室。


    压抑了数日的阴霾，终于被彻底驱散。


    会议室里，陈皓说完傅老的帮助，员工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年轻的设计师们激动得脸颊通红，互相击掌庆贺。


    “太好了，我们终于挺过来了！”小李激动地说道，他是工作室最早的一批员工，对陈皓和林晚的感情最深。


    张姐也抹了抹眼角：“是啊，我就说嘛，陈总吉人自有天相！”


    陈皓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走到会议室的白板前，拿起马克笔，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工作室内的气氛，也随着他的动作，从刚才的狂喜中，逐渐冷静下来。


    众人这才意识到，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但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


    “海州之眼”项目评审会！那才是决定工作室未来命运的真正战扬！


    那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那是设计理念、专业实力、乃至人脉背景的全方位较量！那是刀刀见血的残酷战扬。


    会议室里，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是金氏集团“海州之眼”的方案。


    华丽，宏伟，充满了未来感，科技感十足的互动装置，每一张效果图都堪称完美，挑不出任何毛病。


    设计师小李吞了口唾沫：“陈哥，这……这方案太强了，视觉冲击力、商业价值、地标潜力……几乎是满分，没什么明显的硬伤，我们怎么……怎么批得一无是处？”


    张姐也锁着眉头：“是啊，就算我们是顾问，当着那么多评委和领导的面，鸡蛋里挑骨头，恐怕只会让人觉得我们是故意找茬，反而落了下风。”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金野的方案太完美了，如果在评审会上指出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毛病，根本无法撼动金氏集团的方案。


    陈皓没有说话，他只是拖动着鼠标，将项目规划图不断放大，再放大。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个璀璨如钻石的中心建筑上，而是落在了项目版图边缘，一片毫不起眼的，用灰色虚线标注的区域。


    “旧城改造区……福安里。”陈皓轻轻念出声。


    林晚凑了过来：“这里怎么了？我看过资料，金氏的方案里，这里会全部拆除，建成高端商业配套和绿地公园，是整个项目的点睛之笔。”


    “点睛之笔？”


    陈皓的手指在屏幕上那个叫“福安里”的地方敲了敲，“不，这是他的催命符。”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皓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


    “你们都觉得，我们后天的任务，是去找茬，是去‘批判’金野的方案？”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


    “不。”


    陈皓的笔在白板上重重一点，“我们的任务，是去让所有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海州之眼。”


    “金野的方案，是典型的资本思维，宏大、漂亮、能赚钱，他把‘海州之眼’当成一个商品，一个地标，唯独没有当成一个家园。”


    他转身指向屏幕上的福安里：“这里，是海州最后一片保留着清末民初建筑风格的老城区，里面住着上百户，很多都是三代甚至四代人住在这里，在金野的方案里，他们是什么？”


    他切换到另一份文件，是金氏的拆迁安置方案。


    “是一笔拆迁款，是一串冰冷的数字。”陈皓的声音冷了下来，“他要用推土机，抹掉海州最后一点历史的温度，然后建起一座冰冷的商业帝国，他管这叫‘点睛之笔’？”


    “城市的发展，不应该是冰冷的数字和华丽的建筑，更应该有温度，有关怀。”


    “你们说，如果评审会上，那些德高望重的建筑史教授，那些注重民生和城市文脉的领导，看到福安里居民的采访视频，看到那些被推土机碾碎的不是破房子，而是一个城市的记忆，他们会怎么想？”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金野认为的‘点睛之笔’，恰恰是金野方案中最致命的“弱点”！


    他们终于明白了陈皓要做什么。


    他不是要和金野辩论设计的好坏，他要直接掀了金野的桌子！


    “小李，张姐，”陈皓开始布置任务，“你们现在带人，立刻去福安里，我要你们在36个小时内，把那里每一条街道，每一栋有价值的老建筑，都给我测绘下来，我要详尽的资料！”


    “老王，你联系媒体的朋友，尤其是做深度报道和纪录片的，就说这里有即将消失的海州记忆，让他们去采访，去拍摄，我要听到居民最真实的声音！”


    “林晚，”陈皓看向她，金氏集团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我要你找出他们过去所有项目里，类似的强拆、破坏历史建筑的黑料，整理成册，他不是喜欢玩舆论战吗？我们就让他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