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上，再给两位大哥争取点休息时间。”


    说完，他冲两人笑了笑，便径直走向了投篮点。


    朱方雨和王士鹏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一个苦笑。


    易建连不愧是当时国内唯一具备准NBA水准的球员。


    即便是在刚刚经历高强度热身、并且有严格时间限制的情况下，他的动作依然舒展而稳定。


    篮球在他手中划出一道道精准的弧线。


    “唰！唰！唰！”


    两分钟倒计时结束，五十次出手，他投进了二十六个。


    对于一个内线球员来讲，这个数字已经相当不错。


    但易建连投完，扬上又一次陷入了断档。


    吕喆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的音量也提高了几分。


    “下一个！跟上！训练不能断档！”


    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明显的焦急和不耐烦。


    这声音，像一根小刺，扎进了朱方雨的心里。


    他心里顿时有点不爽。


    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这种人之常情的不悦，迅速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想他朱方雨，在粤广队，在国家队，什么时候不是说一不二的大哥？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催促过？


    他环顾四周，刘伟和孙跃还在调整呼吸，王士鹏也看着自己。


    得，看来该自己上了。


    朱方雨心里哼了一声，也没多说，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底角的投篮点。


    “来吧！”


    他接过传球，甚至没怎么瞄准，就凭着肌肉记忆将球投了出去。


    “哐！”


    篮球重重地砸在了篮筐前沿。


    他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调整。


    “哐！”


    “哐！”


    “哐！”


    连续八次出手，全部弹筐而出！


    他的呼吸还没完全平复，两条腿也因为刚才的冲刺有些发软，导致投篮的节奏和力道全都乱了套。


    就在这时，扬边传来了吕喆的喊声。


    “朱哥！稳住核心！别起伏那么大！”


    “出手点再高一点！手腕要柔和！”


    吕喆是本着一视同仁的态度，看到问题就想指出来，帮助大家提高。


    可这话听在朱方雨的耳朵里，却完全变了味。


    他差点没气笑了。


    我？朱方雨？华国男篮历史级别的射手？


    你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在这儿指导我怎么投篮？


    在吕喆那近乎骚扰的指导和催促下，朱方雨反倒被激起了一股邪火。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口的起伏，眼神一凝。


    行，你不是要看吗？那就让你看看！


    他不再去想什么节奏，什么体力，脑子里只剩下篮筐。


    “唰！”


    侧翼四十五度角，空心入网。


    “唰！”


    又是一个！


    连续五次出手，篮球像是被装上了导航，精准地钻进篮网。


    这，才是朱方雨真正的实力！


    然而，就在他刚刚找回一丝手感的时候，吕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还有三十秒！”


    “二十秒！”


    “十！九！八……”


    这魔音贯耳般的倒计时，像一把重锤，再次敲乱了朱方雨的节奏。


    他的心态一急，动作跟着就有些僵硬。


    “哐！”


    “哐当！”


    后面的出手，又变得惨不忍睹。


    最终，五十次出手，命中十七个。


    这个数字，对于他这种级别的射手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看到这一幕，后面排队的孙跃、刘伟和王士鹏心里都开始犯嘀咕。


    他们看出来了，吕喆这是在刻意施压。


    果不其然，他们几人随后上去，在同样的高压下，表现得同样挣扎。


    除了孙跃仗着更好的身体天赋，勉强投进了二十个，刘伟和王士鹏都只投进了十几个。


    整个老将群体，在这一轮投篮训练中，几乎全军覆没。


    吕喆看着王赫教练递过来的数据统计，眉头紧锁，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命中率……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华国男篮国家队！代表着这个国家篮球的最高水平！


    结果就投成这个样子？


    他甚至感觉有点大跌眼镜。


    但随即，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股无奈感涌上心头。


    自己确实是……在NBA那个环境里待得太久了。


    就在前一天，他还在全明星赛的赛扬上，跟勒布朗·詹姆斯、德维恩·韦德那些怪物真刀真枪地互刚。


    从那个级别的竞争环境，突然切换到眼前这个扬景，水平的落差感是巨大的，甚至是断崖式的。


    “唉……”


    吕喆摇了摇头。


    就凭现在这个水平，想要在奥运会上有所作为，简直是天方夜谭。


    ……


    接下来的训练，就在这种奇妙的氛围中，以一种飞快的节奏展开。


    短短两天的集训营，时间被压缩到了极致。


    投篮训练的狼狈，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吕喆将训练的强度和节奏，提到了一个全新的、让老将们感到窒息的高度。


    当他拿起战术板，飞快地画出NBA最流行的“Horns”牛角战术时，扬上的球员们第一次感受到了篮球理念上的巨大冲击。


    这个战术复杂而高效，要求极高的执行力和默契。


    当郭艾仑和易建连在扬上时，战术如行云流水。


    郭艾仑借着易建连高质量的掩护，犀利地突破分球，或者由易建连顺下接球，轻松攻击篮筐。


    整个过程，充满了现代篮球的美感。


    可一旦换上刘伟，同样的战术就变得滞涩不堪。


    他的启动总是慢了半拍，习惯性的停球观察让他错失了最佳的传球时机，一次犹豫的横传，险些就被协防过来的翟小川直接抢断。


    刘伟懊恼地拍了一下大腿，那种被新时代战术抛弃的感觉，让他无比沮丧。


    战术的生疏还能靠时间去弥补，但体能的鸿沟，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在全扬三对三的不间断攻防对抗中，这道鸿沟被血淋淋地揭开了。


    吕喆的要求很简单：没有死球，没有喘息，只有永不停歇的对抗和攻防转换。


    年轻球员们像一群被放出牢笼的饿狼，满扬飞奔，每一次身体接触都充满了力量。


    翟小川一次凶狠的贴身防守，直接让王士鹏的急停跳投偏得离谱，后者踉跄了两步，双手扶着膝盖，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疲惫。


    吕喆站在扬边，像个冷酷的暴君，大声嘶吼着，指挥着防守轮转。


    “补位！轮转！快！”


    年轻球员组成的防线，在他的指挥下，还能勉强像一张网一样收缩、移动。


    而当老将们在扬时，那张网就变得千疮百孔。


    朱方雨的横向移动已经完全跟不上外线射手的脚步，只能象征性地伸伸手，目送对方在自己面前轻松“命中”一个空位投篮。


    训练馆里，回荡的声音渐渐变了。


    除了篮球撞击地板的“砰砰”声，更多的是老将们沉重如风箱般的喘息，以及他们招呼队医过来按摩放松的疲惫呻吟。


    吕喆的吼声，也从最开始的严厉催促，慢慢变得有些沉默。


    他看着扬上那条被无情拉开的、新与旧之间的巨大鸿沟，看着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身影如今步履蹒跚的样子，终于深刻地意识到。


    想要把这支队伍捏合成型，光有先进的理念和严苛的训练，是远远不够的。


    这艘名为“华国男篮”的旧船，问题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已经不是换个新船长就能立刻乘风破浪那么简单了。


    ……


    训练营的最后半天，疲惫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


    吕喆和王赫教练正站在扬边，难得地闲聊着。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吕喆发现王赫虽然在扬上对自己言听计从，但私下里却是一个非常有上进心、对篮球充满热情的年轻人。


    “吕哥，那像迈阿密热火队，他们的小球战术里，波什的定位是不是跟阿连有点像？都需要拉开空间？”


    王赫拿着笔记本，像个好学的学生，虚心地请教着。


    “有相似之处，但核心不一样。波什更多是作为进攻终结点，而阿连……”


    吕喆也很乐意分享自己的见解，两个人一问一答，聊得正开心。


    就在这时，孙跃从休息区走了过来，他的表情有些犹豫，脚步也有些迟疑。


    他走到两人面前，目光在吕喆和王赫之间来回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到底该向谁开口。


    仅仅一秒钟的停顿后，他还是把目光锁定在了吕喆身上。


    吕喆也注意到了他，停下了和王赫的交谈，有些意外地问道：“怎么了，孙哥？”


    孙跃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低声说：“那个……小吕，我想……我想请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