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夏思清解释完，垂下了眸子。


    程朗认出她之后，他们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来，夏思清把自己当初被逼退圈、后来整容改名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你的那件事我当时也听说了，”程朗沉了沉眼眸，有些唏嘘，“我本来想联系你的……但是就……”


    “后来也就没再听见过你的消息……”


    夏思清握着手里的玻璃杯子，笑笑：“没事啦师兄，都已经过去了。”


    “不要紧的。”


    再说，就算是程朗师兄，也不一定能帮她。


    她那会儿出的事……谁也帮不了的。


    夏思清看着对面的程朗，觉得相比以前，他身上还是有不少变化。


    更加健谈，穿着打扮上也更为精致和讲究，原本那股干净的书卷气褪去，整个人透着成熟和稳重的气息。


    但他身上那股骄矜的锐气，倒是一直都在。


    在夏思清的印象里，程朗师兄一直都是个骄傲的人。


    学习刻苦而且有很好的表演天赋，几乎每次专业考试都拿第一，就算是家境不好，也没有自怨自艾，努力地做各种兼职，自己负担在大学的一切开支。


    是个比夏思清还要骄傲的人。


    夏思清记得，程朗一直很爱惜自己的羽毛，直到大四才开始接戏。


    他拍的第一部戏就让他小小有了名气。


    后来在夏思清退圈那年，她记得程朗还拿了一个最受欢迎男演员奖。


    夏思清眼睛亮了亮，问道：“你呢师兄？你这几年怎么样？”


    “我记得你那年还拿奖了，怎么会突然转去做制片人了呢？”


    程朗盯着杯子里的咖啡，眸子灰了又暗。


    沉默了会儿后，他嘴角讪讪弯出一个弧度：“戏拍多了，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如转去做幕后。”


    夏思清皱了皱眉，不太相信程朗会说出这番话。


    毕竟，程朗是她认识的人里面，最有表演热情的人。


    “小清，其实你一开口我就认出你了。”程朗突然望向夏思清，眼里多了些意味。


    “是吗？”夏思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我以为我藏得挺好的。”


    程朗喝了一口咖啡，脸上笑意更浓了：“你忘了，我们排练舞台剧的时候，可是对练了两个月的台词。”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的声音？”


    程朗挑着眉，直勾勾地看着夏思清。


    夏思清脸颊稍烫，摸着杯子凹凸不平的外壁尽量不去看他。


    她望着凌晨窗外清冷的街道，突然想起：“对了师兄，关于我的事还请你一定保密……”


    “如果当年的事情又被关注，我应该就没办法再拍戏了……”


    程朗清了清嗓，眼里清润诚恳：“这个我当然有分寸，你放心。”


    他们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程朗提议送夏思清回家。


    夏思清委婉拒绝道：“不用了师兄，我住在江北区，离这有点远不麻烦你了，我打个车就行。”


    程朗意有所指地问：“不方便？”


    夏思清默默点头，干脆就着他的话承认下来。


    程朗只好送夏思清上出租车，手臂撑在车门上，隽秀的脸上有镜框投下的淡影：“小清，那个女二的角色不错的，你回去考虑一下。”


    “嗯，我会考虑的，谢谢师兄。”


    夏思清礼貌回应，接着告诉出租司机开去江北区。


    程朗替她关上门，在原地站了会儿，目送汽车远远离开。


    ·


    宋愈和邱露飞了二十个小时之后，终于落地浔城。


    沈棠迟去到机场接宋愈，见到穿着一身旗袍的邱露颇感意外。


    “哟？这不是邱大美人吗？”狐狸眼上下觑了觑，带着股特有的散漫。


    邱露莞尔一笑，标致的丹凤眼挑起：“沈总，好久不见。”


    沈棠迟想起上次见邱露还是两年前跟着《极夜恋歌》去北极拍摄的时候。


    他们在斯瓦尔巴群岛上取景，剧组在朗伊尔城的啤酒馆喝酒。


    背着吉他驻唱的歌手有意挑衅他们这群中国人。


    问他们会点什么，可以上来秀一秀，别害羞得跟鸵鸟似的。


    啤酒馆内一时安静得可以听到针响，邱露这时候站了出来，脱下羽绒服，穿着一件高领的桃红色毛衣，抱着她带来的琵琶就上去了。


    杀气铮铮的一首《十面埋伏》弹下来，满堂喝彩。


    原来挑衅的那个外国歌手灰溜溜打开门，做贼一样溜出去了。


    沈棠迟当时觉得，这姑娘蛮有意思。


    “是挺久没见的了……”沈棠迟瞄了瞄一脸冷峻的宋愈，又瞄回邱露身上，“不过……你们俩为什么一起从美国回来了？”


    “说来话长，”宋愈单手插在裤兜里，不长不短的眼睫沉了沉，“先上车再说吧。”


    ……


    他们二人上了沈棠迟的法拉利，不约而同坐在了后座。


    沈棠迟盯着后视镜，戏谑笑了笑：“我说，你们俩就不能来个人坐我旁边么？”


    “我这样跟网约车司机有什么区别？”


    宋愈深邃的眼瞥向窗外，十指交叠放在膝上，冷冷哼了声：“需要什么区别吗？”


    邱露打趣道：“沈总，我可没约到过法拉利来开网约车的。”


    沈棠迟摇头叹了口气，在法拉利加速前提醒了句：“坐好了二位。”


    汽车在机场大道上飞驰无阻，邱露说起她和宋愈是怎么被家长安排了一场乌龙相亲的。


    沈棠迟在前排笑出了声：“所以家长并不知道你们认识？”


    邱露弯了弯眉眼：“对呀，见面之前我姑姑甚至都没告诉我对方的名字，只说是个相当handsome的男孩，她看了照片之后她都十分想嫁。”


    “我听她这么一说，还真感兴趣，就答应下来了。”


    宋愈这会儿撑着太阳穴，微微眯眼，冷不丁补充了一句：“她们商量好了，”


    “跟我说的是，她看见你之后她都想娶你。”


    邱露笑得挤出了眼泪，感慨道：“这回算是被安排明白了。”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后，车厢陷入了安静。


    邱露默默扭头看宋愈，宋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闭着眼，鼻梁高挺好看。


    其实她并不是不知道来相亲的人是宋愈。


    姑姑没有和她说名字，但是给她看了照片。


    邱露是看到宋愈的照片，才决定赴约的，不然她根本不会去……


    沈棠迟在后视镜瞄了瞄邱露，眼底玩味。


    突然就问：“邱大美人，你不是说在洛杉矶参加试镜吗？这么就快回国了？”


    邱露收回在宋愈身上的视线，唇边挽起浅浅的弧度，叹了叹：“这次试镜有点可惜，我没选上。”


    她望了望窗外，漫不经心：“好莱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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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竞争可不是一般大啊。”


    邱露说了个谎，其实那边已经通知她试镜通过了。


    只不过她意外和宋愈相亲，当初的没有熄灭的念头又偷偷燃起了火星。


    在北极的冰天雪地中，她曾经对宋愈动心。


    后来回到浔城，她主动释放了两次信号，但无奈宋愈对她没有回应。


    这次机缘巧合下在洛杉矶重逢，邱露感到意外又欣喜。


    在听到宋愈邀请她同行回国时，她想，她不能放弃这次走近他内心的机会。


    遇到一个红灯，沈棠迟双手懒散搭在方向盘上，勾唇揶揄：“连你邱大美人都选不上的角色，我倒是好奇哪个导演这么眼高于顶。”


    宋愈掀了掀眼皮，低沉道：“好莱坞的人，没水准的也不在少数。”


    邱露会心笑，一张古典标致的瓜子脸柔美灵动。


    她双手合十，诚恳道：“感谢二位对我的认可，以后有大制作可千万要记得找我。”


    过了二十分钟，沈棠迟先把车开到了邱露家。


    邱露下了车，弯着腰和他们道别，脸上笑容温甜。


    法拉利再次启动，车上只剩沈棠迟和宋愈两人。


    沈棠迟瞥了瞥后视镜，悠悠问起：“怎么？这次和邱大美人有戏？”


    宋愈蹙了蹙眉：“朋友间的来往，别多想。”


    沈棠迟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宋愈忍了一路，终于问起：“上次你给我发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沈棠迟轻笑：“有人给我推荐了一家地下室酒吧，”


    “我想着去玩玩，结果撞到你的那位小演员了。”


    车厢昏暗，但宋愈的脸更加阴沉。


    “不是我说啊，”沈棠迟换了种语重心长的口吻，“她都已经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了，你还这么在意？”


    宋愈隐隐咬牙，眸子黑沉得泛不出一点温度。


    半晌，清冷镜片下，眼眶泛着一圈隐忍愠怒的红痕。


    “那个男人是谁？”宋愈的嗓音沙哑粗粝。


    沈棠迟觉得见鬼了，他没想到就算是这样，宋愈还能对那个小演员念念不忘。


    “那个男的我认识，”沈棠迟抓了抓头发，顺到脑后，“悦洋影视的制片人，程朗。”


    沈棠迟冷哼，语气突然多了一丝嘲讽，“原本是个演员后来转做幕后的，和悦洋那个女老板，关系可不浅啊……”


    听着沈棠迟说的话，宋愈没注意，自己早已将指节捏得发白。


    和他撇清关系，就是为了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宋愈冷冷发笑。


    荒唐和羞愤在他内心搅动成一滩湿重难行的水泥。


    难道这样的人手上会有比他更好的资源和条件？这样的人能帮她实现梦想？


    这样的人竟然比他还好？


    宋愈不敢相信，自己连程朗这种人都比不过。


    论资源和资本，在这个圈子里，除了他宋愈，没有人能给到最好的。


    舌尖顶了顶齿侧，宋愈的眼神一下变得无比阴鸷。


    冷冷问沈棠迟：“公司最近有什么项目，主演还没定下来的。”


    沈棠迟疑惑地“啊”了一声。


    宋愈想起夏思清那天晚上决绝的背影。


    唇角卷起薄冷的弧度。


    不就是资源吗？他有的是。


    ……


    他不信她看到了好机会之后，不会主动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