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畏光的灵魂

作品:《直男装什么清高,我不伺候了!

    好闻的烘焙蛋糕香气在厨房逸散开来,逐渐往客厅飘去。


    宋闲时轻轻合上礼盒盖,眼神落在前方不知名的某个点,沉默着,拿出手机。


    按住,压下,弹出一条提示——


    是否将“藤今安”移出黑名单?


    宋闲时盯着确定和取消中间的线看了两秒,毫不犹豫按下。


    楼下,藤今安似有所感地低下头,握住嗡嗡震动的手机,平直的唇角,往上翘了翘。


    “师兄,别来无恙。”


    电话另一头,竹屋门口。


    唐承宗放下背篓里的药材,换掉满是黑泥的鞋,进屋第一件事就是灌水。


    润完嗓子,才有精力回藤今安。


    “少来,说吧,又想干什么坏事?”


    “没什么,就是想让师父再下山一趟。”


    话音刚落,话筒陷入一段极长的沉默。


    唐承宗哐的一下,把茶杯砸在木桌上,冷厉道,“你这次又惹出多大的祸,要靠师父下山才能摆平?”


    “也不大,跟货车撞了一下,刚办完入院手续,医生说要开刀,把脑子里的血块取出来。”


    “撞车了!”


    唐承宗的声音骤然紧张起来。


    “你受伤了没有?伤到哪里?严不严重?之前就让你好好学,多看几本医书,你这半吊子,迟早得把自己玩死……”


    藤今安熟练拿远手机,等对面的喋喋不休念完,才拖着长音,懒洋洋道。


    “师兄,师父来不了的话,你来帮帮我吧,我要死了。”


    听着话筒里连演都不稀罕演的藤今安,唐承宗:“……”


    白着急一场。


    他这小师弟,一年到头,嘴里就没两句实话!


    “别闹,我最近真没空,这边天气潮,药材得重新烘干,否则全得发霉坏掉。”


    “那简单,我给你买批新的,成色更好的。可以下山了吗?”


    “师弟,你……”


    唐承宗叹了口气。


    “算了,你向来不懂这些。这样吧,等我把师父交代完的事情做完,就去找你。”


    “大概需要多久?我这边有点急。”


    “起码一个半个月。”


    “……你还是把电话给师父吧,我跟他谈。”


    “老人家不方便,前两天上山摔了一跤,正休养呢,你可别再打扰他了。”


    藤今安不信,“你在骗我。”


    唐承宗走向药房。


    对着书桌后,握着毛笔仔细书写医书的景老,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这事我有什么好骗你的,真摔了,这些天只能坐着,躺都躺不了。”


    话落,景老放下毛笔,站直身体,嘿嘿哈哈地转起胳膊,一前一后,中气十足地拍着掌,朝外头走去。


    唐承宗赶紧按住听筒。


    藤今安还是听到了,“师兄,你学坏了。”


    唐承宗瞥了眼门外莫名其妙打起拳法的老顽童。


    相处这么多年,怎么看不出他突然做出这番动作的意义。


    “行了,我会尽快下山,把地址和病人的状况发给我。”


    “嗯,来快点。”


    “记着呢。”


    后面,唐承宗把手机递给景老,藤今安又跟他扯了好几句,电话才挂断。


    手机从手心滑落,咔哒掉到地板上。


    室内一盏灯都没有开。


    藤今安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漆黑的瞳孔从最左边,转移到最右边。


    似乎是在想象宋闲时此刻的位置。


    “应该收到我的礼物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他生疏地撇下嘴角,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


    “我提示的还不够明显吗?”


    “要不再直接点?”


    藤今安眸光一亮,从怀里掏出另一个手机……


    周六傍晚。


    磐石集团前台。


    外卖小哥熟轻熟路地抱着一大捧张扬热烈的玫瑰花进来。


    前台小姐姐从一开始的激动,到现在的平淡,早就习惯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追求者。


    “又是匿名送给宋总的?”


    “嗯,麻烦签收一下。”


    捧花重的跟个秤砣似的,外卖员放下时,整个人如释重负。


    签好名,等外卖员离开,前台的讨论声才响起。


    “你们说,这个匿名到底是谁,每天一束啊,一束就要三万,太豪了吧!”


    “谁知道啊,反正前几次,Lena把花拿上去的时候,宋总的心情都不太好,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也对,宋总都有对象了,他还这么搞,确实挺舔狗的,但架不住人家实在有钱,反正我是沦陷了。”


    “豪门不都讲求门当户对,宋总跟现在这个,应该就玩玩,要不了多久可能就分了,结婚肯定得找家世清白的世家小姐啊,谁会跟一个男的……”


    这时袖子忽然被人拉了拉,同事疯狂提醒。


    “别说了!有人来了。”


    小西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强挤出笑。


    “你好,我来给你们宋总送饭,请问他在几楼?”


    前台小姐尴尬地整理了一下头发,“那个,你有预约吗?”


    小西扣着饭盒的手更紧了,“没有,但是我是宋哥的……”


    后面男朋友三个字,因为刚才那场对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最后兜兜转转,挤出一个“朋友”。


    “抱歉,没有预约的话,不能进,宋总很忙的,要是每个朋友都像你这样,突然跑过来找他,会影响他工作的。”


    小西窘迫地垂着脑袋,耳朵连同脖子都红透了。


    眼前高大气派的写字楼,比电视里的还要豪华,衬得他那么渺小,格格不入。


    出入的精英打起电话,腔调高级又自信,三种语言来回切换。


    跟他在课堂上蹩脚又磕巴的英语,完全不一样。


    脚下的瓷砖哑光发白,每隔十五分钟,不管脏不脏,就有专人拖地,始终一尘不染。


    他穿着宋闲时给他买来的鞋,踩在地板上。


    一样的干净。


    一样的高级。


    可他还是怕……


    宋闲时那套完全不同的价值观、消费观、人生观影响着他,也慢慢将他从以前那个自卑懦弱的泥潭里扯出来。


    却又让他不得不惧怕哪天,宋闲时放弃他,收回所有的恩赐,任由他重新摔回那片黑色泥潭。


    他本可以一直在黑暗里,溃烂也好,腐败也罢,不过是烂命一条。


    可偏偏在下坠的前一秒,有一束光照亮了他。


    这束随时会消散的光,温柔缱绻,带着无与伦比的耐心,一点点把他变成幸福的胆小鬼。


    他不愿再离开这束光。


    只是骨子里生出的不配得感,和常年的贫穷生活,生出了另一个畏光的灵魂。


    他永远会追逐那道光,却好像始终无法成为,或者拥有那道光。


    想到这个,小西控制不住把脑袋越埋越低,掐着饭盒的手甚至在发抖。


    他想他该离开这,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在家里等宋闲时回来。


    只要没人知道,事情就没发生,他那些自卑都可以重新埋回去。


    就好像宋闲时跟他之间那道巨大的沟壑,始终被粉饰太平。


    他们依旧可以贴得很近,他们之间的阶级,从来不是那么遥远。


    “以后,他都不用预约,可以直接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