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墙头刚刚爆发出的一阵欢呼，被深渊中陡然升起的死寂压得无影无踪。


    昊天镜的金光余威尚在，那头山岳般的巨猿妖魔的咆哮还在回荡，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三道从“涡轮深渊”裂口处缓缓升起的人影牢牢吸住。


    他们踏着翻涌的黑雾，仿佛脚下有无形的阶梯。


    为首一人，仙风道骨，手持拂尘，正是暗影议会大长老，乾坤子。


    左侧一人，身姿曼妙，面覆轻纱，是二长老，影魅。


    右侧一人，身形魁梧，煞气凛然，是三长老，冥蝎。


    “是他们！”魏征的声音干涩，心直往下沉。


    这三个老怪物不是已经被李动打成重伤，狼狈逃窜了吗？怎么会……


    可眼前的三人，哪里还有半分伤势？他们周身灵力澎湃，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盛，更诡异的是，一层圣洁的白色光晕笼罩着他们，与深渊的邪恶黑雾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融为一体。


    他们的眼睛，不再是人类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情感，只有一片纯白的光，以及一种俯瞰众生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热。


    “魏征，好久不见。”乾坤子开口了，声音飘渺，仿佛从云端传来，“看你的样子，似乎很惊讶？”


    “叛徒！你们竟敢回来！”一名镇魔司千户怒吼着，催动法器就要攻击。


    乾坤子甚至没有看他，只是轻轻一抬手。


    “聒噪。”


    一道白光闪过。


    那名千户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连同法器，瞬间化作了飞灰。


    城墙上，一片死寂。


    “现在，安静了。”乾坤子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城墙上每一张惊骇的脸，高声宣布，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京城。


    “凡人，听着！”


    “旧的时代已经终结，神主即将降临，重塑秩序！”


    “我等三人，蒙神主恩赐，脱离凡胎，成为神主在世间的代行者！”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充满了蛊惑人心的狂热。


    “顺从神主，可得净化，可享永生！反抗神主，便是与神为敌，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跪下！迎接神主为你们规划的未来，建立至高无上的‘神权帝国’！”


    “放你娘的屁！”魏征啐出一口血沫，怒骂道，“一群被邪祟控制了心智的疯子！还神权帝国？我呸！”


    乾坤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愚昧的凡人，总是无法理解神主的伟大。”


    他不再多言，转身向后，微微躬身。


    “神侍军团，执行神谕，净化这座罪恶之城。”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在三位长老身后那浓郁的黑雾中，一排排身披厚重黑色铠甲的身影，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


    数千人的军团，鸦雀无声。


    他们每一个都散发着筑基期以上的灵力波动，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


    “这……这是……”李清璇的心凉了半截。


    这支军队，比刚才那些混乱的妖魔，可怕一百倍！


    “进攻。”


    乾坤子轻轻吐出两个字。


    “嗡——”


    数千人的神侍军团，瞬间化作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以一种玄奥的阵型，朝着京城防线冲来。他们的攻击整齐划一，灵力波动竟然能彼此共鸣，形成一股排山倒海的威压。


    “稳住！九宫镇魔阵，全力运转！”魏征嘶吼着，指挥着全军。


    可就在这时，二长老影魅动了。


    她只是轻轻抬起手，对着京城方向虚虚一握。


    “神说，要有忏悔。”


    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笼罩了整个城头。


    “啊！我的头！”


    “神主至高……我错了……我有罪……”


    城墙上，数千名意志稍弱的士兵和修士突然抱着头痛苦地惨叫起来，更有甚者，双眼瞬间变得和那些神侍一样空洞，喃喃自语着，甚至开始攻击身边的同袍。


    “王二！你干什么！”


    “神……神主在召唤我……”


    防线，瞬间从内部开始混乱。


    “该死！是精神攻击！”皇室老祖脸色惨白，强撑着喝道，“心守灵台，不要被迷惑！”


    与此同时，冥蝎长老也动了。


    他只是冷漠地抬起手，对着那些体型最庞大的神性妖魔和重装神侍一指。


    “破城。”


    “咚！咚！咚！”


    狂暴的撞击声连成一片，每一次撞击都让加持了无数符文的城墙剧烈颤抖，一道道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九宫镇魔阵的光芒，在内外夹击之下，明灭不定，濒临破碎。


    魏征与皇室老祖拼尽全力，四处救火，可面对实力暴涨、手段诡异的三位金丹长老，以及那支悍不畏死的神侍军团，他们的抵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防线，正在大面积地崩溃。


    ……


    地底深处。


    李动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中沉浮。


    外界发生的一切，他都通过【灵性领域】“看”得一清二楚。


    “乾坤子……影魅……冥蝎……”


    “他们……被改造了？”


    李动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三人身上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


    是“神主”的力量。


    但是……


    “不对劲。”


    李动忍着识海被撕裂的剧痛，强行分出一丝心神，仔细地解析着那股笼罩在三位长老身上的“神性”。


    在他【灵性领域】的感知下，那层圣洁的白光，就像是一件华丽的外衣，被强行披在了三人原本的金丹修为之上。


    这力量，让他们的实力暴增，甚至拥有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能力。


    可本质上……它依然是根植于这个世界的灵力。


    它受这个世界的规则束缚！


    “伪神性……”李动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神主真正的力量，而是一种“授权”，一种“改造”。就像是给一把凡铁镀上了一层金，看起来唬人，但其核心，依旧是铁！


    并非无解！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李动心中最深的绝望。


    就在这时，他的感知捕捉到了城墙外的一个细节。


    冥蝎长老面无表情地指挥着神侍军团，一拳轰飞了一名拼死冲上来的镇魔司百户。


    可在他的手收回袖中的那一刹那，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那双纯白狂热的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是……痛苦？还是挣扎？


    那丝情绪一闪即逝，快到几乎不存在。


    但它没有逃过李动的感知。


    “嗯？”


    李动在剧痛中，意识里竟冒出一丝古怪的念头。


    “这家伙……好像不是百分百自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