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盛月抬眼，撞进裴宸眼底的坦诚，正如他的言语一般，并无任何逼迫之意。


    “不用了。”她把盒子往旁边推了推，“我不吃栗子味儿的东西。”


    这话半真半假。


    因为裴祈年的缘故，她确实很多年的时间里，没吃过栗子相关的一切食物。


    但是，这不妨碍，她对栗子的味道有所偏爱。


    只是这些小事，裴宸以前从不在意，如今，这份突如其来的了解，她也不想接受。


    裴宸显然知道这茬，喉结动了动，却没再劝，只是把自己那份清炒时蔬往她面前挪了挪。


    “那多吃点别的吧，你消耗太大，刚刚差点晕过去。”


    他的退让像一团软棉花，堵得江盛月心里发闷。


    她没再说话，低头扒拉着米饭，直到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主治医生走了进来。


    江盛月立刻停下动作，捞起一旁的电脑就走了过去。


    裴宸抬手拦住了她的动作，“月月，你先别急。”


    他随后看向医生，“王医生，我们换个地方谈，孩子还在休息。”


    江盛月也感觉自己这样有些冲动了，对着王医生颔首致意，几人动作又轻又快地换了谈话地点。


    示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座椅摆放整齐，正中摆放着投影幕布。


    江盛月将电脑打开，将所有的内容投影至幕布上，向王医生展示自己的方案整理，并探讨在临床上的可行性。


    王医生看了眼侃侃而谈的江盛月，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神色也有些紧绷。


    作为一名优秀的医生，对于外行指导内行一事，是十分反感的。


    碰到那种从网络上搜索一下相关症状就跟医生辩论治疗方案的人，更是烦不胜烦。


    江盛月一开始学术探讨，整个人就会格外沉浸，根本顾不上别人的细微情绪，在一旁旁听的裴宸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王医生微妙的不悦。


    他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了江盛月的讲述。


    “是我的问题，我忘记帮你们互相介绍了。”


    “这位江小姐师从兰斯洛特教授，这份方案，就是由她和她的师姐方琳琳共同整理所出。”


    “您就是那位江小姐！”王医生愣了愣，赶忙将目光投向方案，在不停地翻动中，眼神也跟着亮了起来。


    “怪不得这分析这么专业，原来是您做的。”


    破除了心中那层抵抗的障碍，两人沟通起来便更加顺畅了。


    江盛月对于王医生的表现并没有特殊的想法，对于拥有极高专业壁垒的医疗行业，可能是最厌恶道听途说的外行对自己指指点点了。


    只是，在交流间隙，她还是没忍住瞄了一眼裴宸。


    这人，真得比以前细心了很多，也温和了许多。


    江盛月指着方案上“短期抗体输注”那栏，和王医生沟通。


    “王医生，我体内的抗体能暂时修复年年受损的神经，但需要连续输三次，每次间隔四十八小时，第一次最好明天就安排，越及时越好。”


    王医生也比较认同这个方案，点了点头记录了下来，打算一会儿过去开医嘱。


    “风险呢？”裴宸突然插了话，声音比刚才沉了些，“输抗体对她身体有没有影响？”


    江盛月没回头，手指在“不良反应”那行字上点了点：“会有点乏力，最多发低烧，不影响正常生活。”


    裴宸没再问，只是盯着她的侧脸，对方却好似感觉不到他的目光一般，依旧垂着头看着电脑屏幕。


    空调的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又轻盈地落下，裴宸的纠结也只能化成一声叹息，随后跟着落下。


    “嗯，我相信你的专业判断。”


    他不再出声，安静的听着他们定下了初步方案和实施时间。


    待王医生走后，裴宸看着整理东西的江盛月，缓缓靠近。


    “原始基因锁序列这事，你打算怎么办？一个人继续扛着吗？”


    江盛月将笔记本电脑猛地合上，终于将目光投向裴宸，“这事我和璟闻在同步推进了，我没自大到觉得一个人能解决这一切。”


    “那我呢？”裴宸握着轮椅扶手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我作为你的丈夫，年年的父亲，到今天才发觉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你想过我有多难受吗？”裴宸的声音刚刚高了些许，却在撞见江盛月平静的眸子后，猛地低沉了下去。


    “算了，你反正也不屑于解释。”


    又是这种退让，让江盛月的情绪只能堆在心里，难以发泄。


    “事情就是这样，你既然了解了，我就先回了。”


    “年年就交给你了，我明天再来看他。”


    江盛月捞起电脑，脚步飞快地想要离开示教室，她不敢和现在的裴宸多待。


    “我不知道傅璟闻能帮你多少，但是，这不妨碍我接下来的行动。”


    “年年是我的孩子，我总不该希望寄托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他抬眼时，眼神里带着江盛月没见过的冷厉。


    “你专心照顾年年，做你想做的，剩下的交给我。”


    江盛月愣了愣，裴宸只是让她做自己想做的，而不是不容置疑地让自己听他的。


    “我得回去照看玥玥了，她还在等我回家。”


    “明天早上我会准时过来采血。”


    她的心有些混乱，像是被温水泡软了一角，如果不赶紧脱离，会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墙泡塌的。


    裴宸没有拦她，只是点点头说道：“我让司机送你。”


    “晚上你别再熬夜看报告了，有情况我跟你说。”


    他看到江盛月想要开口拒绝，立刻补了句：“我都是为了年年，你要是累倒了，明天谁给他输抗体？”


    江盛月拒绝话语在嘴边转了几圈，最后咽回了肚子。


    裴宸说的没错，现在确实应该注意身体健康，累倒了耽误进度才是得不偿失。


    “我会注意休息的，不过司机就不用了。”


    江盛月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与你有关的一切，现在都不适合出现在云阙附近，我有人来接。”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事情结束了，过来圣菲斯医学中心接我。”


    “我已经在停车场了，江小姐您直接下来就行。”


    江盛月专门将通话做了的外放，随后挂断了电话。


    裴宸冷着脸听完，最后憋出一句：“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