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真梅当然爱女儿，毕竟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含辛茹苦带大的孩子。


    从呱呱坠地到出落得亭亭玉立，相处十几年，她怎么会不爱女儿呢？


    但她更爱儿子。


    是儿子出生后，她才能在婆家挺直脊梁；是有了儿子之后，秦海才没有成天出去和别的女人鬼混；是儿子出生后，她和兰兰在家里的地位才高了一点。


    她和兰兰都应该感谢这个孩子！


    所以她天然觉得秦芷烨作为姐姐，应该让着弟弟，毕竟是弟弟的出生，才让她们娘俩真正在这个家扎了根。


    也是因为这样，在秦海说出实行这个计划能给儿子带来多少好处之后，刚才还歇斯底里的女人逐渐安静下来。


    秦逸扬是个很不错的孩子，要是秦海不提起来，孙真梅都没想过这样的人会有可能成为他们的女婿——哪怕已经是具尸体。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作为一个母亲，对女儿最好的行为就是给她找一个各方面都让人满意的配偶。


    这样一来，兰兰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儿子也能拥有美好的未来，她想。


    于是她默认了秦海的计划。


    只不过在车祸现场的警察联系到她的时候，在医院看到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秦芷烨的时候，她还是后知后觉感到了一阵难过。


    尤其是秦海总说什么时机未到，迟迟没有对秦逸扬下手，孙真梅更是有一种被枕边人欺骗了的感觉。


    她开始怨恨秦海的无情，为了一个不一定成功的局，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杀死，又气愤光永昌的花言巧语，让唯利是图的丈夫动了这种恐怖的念头。


    但她唯独不敢怨恨自己。


    她怎么会伤害女儿呢？


    她开始抄佛经给女儿超度，时不时去墓地祭拜，每一次都在碑前哭得肝肠寸断，偶尔遇到其他人，都在赞叹她是一个好母亲。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逐渐地，她自己也信了。


    她就是一个好母亲，她想。


    所有的一切都是秦海做的，她只不过是受了秦海的蒙蔽，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她失去了亲爱的女儿啊！


    直到今天，直到不久前，那个和秦筑一家人一起过来的那个女孩儿的出现。


    说实话，在看到林清澄的第一眼，孙真梅就直觉般地想远离她，哪怕这个小姑娘长得好看，并且礼貌地和她打了招呼。


    这姑娘的瞳孔太黑，专注看一个人的时候，里面会清晰地映出自己的模样，仿佛一切伪装在她眼中都无所遁形。


    所以她默不作声地和王静娴走在一起，若有若无地将林清澄撇在了身后，就是想着尽量少和这个女孩接触。


    她的直觉果然没有出错。


    在林清澄跟秦芷烨说出那句“要不问问你妈妈呢？”的时候，在她第一次见到了去世的女儿的时候，她就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了。


    不想从自己女儿的脸上看到失望，孙真梅只能将一切过错都推给秦海。


    对！就是这样！是秦海逼她的！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孙真梅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坐在自己身上的秦海推下去，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完了之后小心翼翼地去看秦芷烨的脸，“兰兰，都是你爸做的，妈妈给你报仇了。”


    秦芷烨看着面前扭打在一起的父母，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原来在她开开心心接受自己的名字变成秦芷烨的时候，她在父亲眼里就已经是一头待宰的牲畜了。


    她怨恨了秦逸扬一家这么久，结果到头来发现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父亲的一场骗局。


    看着眼角含泪，诚惶诚恐地看着自己的孙真梅，还有猝不及防被打，正往外吐着污言秽语的秦海，秦芷烨突然笑出了声。


    “哈！”秦芷烨身边阴风飒飒，那些普通人看不见的阴气却逐渐攀上秦海和孙真梅的脖颈，“既然你们两个都这么痛苦，那就一起下来陪我吧！”


    孙真梅和秦海一瞬间就感受到了脖颈传来的凉意，随之而来的还有猛烈的窒息感，求生的本能让两人不由得开始挣扎起来，嘴里不住地发出“嗬嗬”声。


    眼看这两人就要在眼皮子底下被勒死了，秦逸扬缩了缩脖子，戳了戳林清澄的胳膊，“林、林大师，他们这样，该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林清澄掀起眼皮看了眼秦芷烨，“秦海说不准，孙真梅应该死不了。”


    秦逸扬：“……”


    这、秦海死了也不行啊！


    他们一群人都在这，哪怕他有录音和视频为证，警察也不能相信是鬼杀的人吧？


    秦海努力伸出手向林清澄的求救，他知道的，像这种大师，是不能接受鬼伤害人的！


    谁料林清澄只是淡淡地朝他看了眼，并没有任何要阻止秦芷烨的意思。


    看到林清澄的态度，秦海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命居然握在秦芷烨身上！


    他还想挤出几滴眼泪，打一打感情牌，谁料秦芷烨像是完全不想听到他的声音，变掐为摔，将他整个人拎起来砸向了一旁的花瓶。


    秦海为了装逼，客厅装修得很有格调，那个花瓶还是他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仿品，现在正好能让他躺在碎片上。


    秦海被这么一摔，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好在秦芷烨也没有要去检查他有没有死的意思，只缓缓走向孙真梅。


    比起秦海，孙真梅才是秦芷烨最恨的人。


    她一步又一步地走向孙真梅，逐渐用自己的手取代了缠在她脖子上的阴气。


    孙真梅看到面容逐渐清晰的秦芷烨，挣扎的力道突然小了，等到秦芷烨的双手攀上她的脖子的时候，她已然放弃了挣扎。


    她的眼角泪水依旧很多，但却没有像刚才那样，挣扎着求秦芷烨放过她。她只是那样看着秦芷烨，看了一会儿之后，居然缓缓笑了。


    秦芷烨的手猛地使劲儿，孙真梅闭上了双眼，嘴无声地动了动。


    秦芷烨手一抖，猛地松开孙真梅，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认出来了，孙真梅说的是：妈妈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