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她的守护如此无用
作品:《小宫女过分可爱,暴君夜夜难眠》 萧琚提笔蘸墨,语气冰冷:“不该问的不准问。”
“是。”
小宫女恭顺地应下。
只有那一股风一直不停扇来。
心底的浮躁、愤怒渐渐被压下来,他终于写完这一本安抚折,看着上面冠冕堂皇的施恩,自嘲地冷笑一声,合上折子放在一边。
这封安抚折,今晚写完,也只能等到报丧折递到他案前后,才能发下去。
这一瞬,他觉得‘肃帝’这个皇帝如此无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可‘肃帝’的权力,触及之地少得可怜!
压在折子上的手迟迟没有收回。
他鬼使神差地开口,低沉冷淡的嗓音在昏暗中响起,“他才二十二岁,比孤还小一岁。出发前往南边赈灾前,孤召见他入宫,他就跪在这个书房里,说会竭尽全力救下百姓,帮助五县挺过这一次灾情。结果,这才多久,他死在了任上。”
最后一句话,不闻悲伤。
他像个旁观者,陈述着事实。
姜末望着微弱烛火中陛下的侧脸,愣了下,问道:“是去赈灾的那位…苏大人?”
萧琚偏首看她:“你记得他?”
姜末撞上陛下的视线。
她不曾见到悲伤,看望着陛下,她却察觉到了藏在帝王冷漠之下的情绪,颔首回道:“奴婢记得。那是个炎热的午后,苏大人从书房里出来,高兴得险些被门槛绊倒,奴婢上前扶他,苏大人说苦读十多年,为官两载,终于能为朝廷、百姓效劳了,能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陛下……”姜末想起那双满溢壮志的年轻双眸,眼睛中滚出眼泪,“苏大人是不是救了很多人?”
萧琚嗯了声。
嗓音愈发低沉。
“近十载的数位赈灾大臣都没有他救的人多。”
太好了……
眼泪从她的眼眶滚落。
萧琚看着小宫女的眼泪,“你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哭什么。”
“奴婢为苏大人达成了他的夙愿哭,为朝廷少了一位功臣哭……”她哭得肩头颤抖,眼泪簌簌滚落,用手捂着唇,最后一句话在她心底悄声说出。
奴婢也替陛下哭…
陛下不能落泪,可她知道,陛下的悲伤、痛心,陛下不说,她来替陛下说,替陛下哭……
萧琚移开视线,不愿继续看她的眼泪。
“出去,让孤一人静会儿。”
死后殊荣,都是空的。
大衍又失去了一位纯臣。
一路走来,他杀了多少贪官污吏,但又有多少无辜朝臣被卷入其中丢了性命?
这一仗他们是踩着一具具尸首在前进。
只有走到最后,方对得起这些人的牺牲。
必须要走到最后。
*
姜末退出书房,轻轻合上门。
她并未离开,而是蹲着守在书房外,她不想将陛下一人留在书房中,也无法为陛下分担悲伤,更无法像苏大人一样,拼尽全力去拯救百姓,她什么都做不到,甚至连重生了,能改变的命运也少之又少,唯一能做的就是像这样守着。
如果前世的她再勇敢点。
记下的事情再多些。
是不是能将苏大人拯救下来?
陛下就不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黑漆漆的书房中。
在生死、权势面前,她的守护,如此渺小,而无用。
姜末埋首在膝上。
用力勒紧双臂。
萧琚调整好情绪,从书房离开。
看见抱着蹲在门口睡着的小宫女,团成小小一团,清冷的月辉洒在她身上、侧脸上,面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帝王抬脚,无声走到跟前。
弯腰下,粗粝的指腹轻轻拭干泪痕。
愚蠢、心软的小宫女,明明她也是宫中卑贱的奴才,尚且需要他的庇护,却生一副温柔过头的心肠,为了个才见一面的臣子都哭成这样。
假若他死了——
帝王阖目,压下翻涌的情绪。
伸手,动作温柔地抱起小宫女,抱着她一步步走在冰冷的庆元殿中。
微弱的呓语声,从胸前传来。
萧琚垂首,看着沉睡的宫女。
“我不走……不要赶我……走……”
她蹙着眉,睡容痛苦,似是陷入噩梦中。
他停下步子,犀利染上冷意。
除他之外,还有谁曾赶她离开?
……
隔了足足三日,报丧折才递到肃帝案前。
两日后,南边五县万民书递了上来,恳请陛下追封苏大人。与万民书前后脚递上来的,是当地官员的奏事折。
五县灾民辱骂朝廷草菅人命、活活奴役死了苏大人!刁民聚集在县衙闹事,强抢粮仓、哄抢赈灾粮,不得不派出官兵镇压,死伤不计其数。
朝中臣子也纷纷递上折子,认定陛下的安抚折太过草率,所以才伤了五县灾民的心!让苏大人一番心血付诸东流!赈灾为平,暴乱又起,所以恳请陛下另择钦差大臣前赴五县善后!
将灾情、暴乱之过全部归咎到陛下身上!
雷同的折子一框框送进书房。
姜末能看懂的字越来越多,被折子上指桑骂槐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祁均冷嘲出声,“煽动民心、鼓动朝臣、颠倒是非黑白,上折子的大多都是康、献二王的人,他们用这些手段还真不会腻!”他啪地一声重重合上折子,带着些火气扔到一边去。
萧琚不为所动,批阅其他奏疏,头也不抬吩咐:“派个中正的武将过去,把闹事的刁民抓了押送入京严刑拷问,孤倒是要看看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暗中让铁甲卫跟着,别让两边的人把刁民给杀了。另,再准备一百两银子送去苏家。”帝王笔尖顿了下,“你亲自去。”
祁均正色,“咱家这就去办。”
祁均在退下前,余光看见站在一边捧着折子看的姜末,似笑非笑地问了句:“小姜末在看什么?上面的字能认全?”
小宫女抬头,抿着嘴唇,眼眶发红。
祁均挑眉,勾唇笑了下。
陛下尚未动怒,她倒是心疼上了。
在祁均退出去后,萧琚传出铁甲卫,“去关雎宫传卫妃来。”
铁甲卫应下,来去无声。
正憋着怒火的姜末冷不防听见‘卫妃’二字,心口酸胀了下,下意识看向萧琚,张口想问,可又生生咬唇憋住。
她只是个宫女,不可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