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雨感觉有些心力交瘁，她坐在凳子上脸色异常难看。


    屋内，田大夫正在给徐二牛看病。


    屋外，魏有才正老老实实跪着，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两刻钟前。


    在徐二牛被打晕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而后是一阵兵荒马乱。


    耳边充斥着王小草声嘶力竭的哭声，徐大牛和其妻子李小荷的怒骂声以及村民的指责声。


    一道道声音钻入脑中，不绝于耳。


    秦舒雨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她死死抓着魏有才的手：“快，快去请田大夫！”


    魏大贵立马应了声便迅速跑了出去。


    秦舒雨压下心中的慌张，强装镇定：“田大夫马上就来了，你们别担心！二牛，应当无大碍！”


    说完这些，她的心里也没底，顿时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来，没想到魏有才这小子竟然敢下手，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即便徐二牛状态不对，但被这么多人压着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嚎上一会儿就好了，又怎么能直接上手打人，要是手上不知轻重把人打死了，可就要去吃牢饭的啊！


    她不由得重新审视魏有才了，这小子今日敢下手，按照他的脾性，此时若是不做些什么的话，怕是还会再犯，并且犯的事可能会更严重！


    啪——


    一道清脆的掌声响彻全场。


    ！！！


    众人惊讶不已，一个个嘴巴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


    在清水村谁不知道这秦氏最宝贝魏老四了，这么多年别说动手了就是口头的惩戒都没有。


    如今，如此响亮的巴掌声在魏有才脸上响起，这如何不让他们吃惊。


    魏有才更是被这一巴掌甩懵了，他捂着被打的脸整个人呆滞住了。


    好久他才找回一丝神智，瞳孔微微颤抖，声音喑哑地喊了一声娘。


    秦舒雨呼吸一滞，努力甩掉心里那一丝心疼，怒声开口：“你给我跪下！”


    魏有才想也没想便双膝跪地，他想不明白老娘为什么要打他，但是也不敢忤逆老娘。


    何桂花和小秦氏想来劝说，却在自家婆婆严厉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其他人更是不敢上前了。


    徐大牛和李小荷对视了一眼也停止了责备的话语。


    因着这一变故，小院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只余王小草的哭声和村民的轻轻的交谈声。


    直到田大夫火急火燎地赶来魏家才打破了这份沉重。


    徐二牛被搬进魏有才的屋里。


    此刻，大家都在等诊治结果。


    伴随着嘎吱声，木门被田大夫推开，他的脸色如常并没有丝毫慌张：“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晕了过来，不过再重点可就伤到脑袋了。”


    秦舒雨这才放心地长舒一口气，语气也变得轻松了一些：“麻烦田大夫了。”


    田大夫眼神有些幽怨，他今日好不容易得了闲，还没怎么休息便被魏大贵拖出了屋子，他觉得这魏家肯定克他！


    他抚了把胡子，眼珠子在秦舒雨和徐家人之间乱转，最后还是认命了：“加上这汤药，你们给我一百文钱吧。”


    王小草那儿有什么银钱，往大了说他们徐家哪还有什么银钱。


    她的心沉了又沉，而后疯狂在院子中找来找去，却没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


    秦舒雨一把握住王小草的手安抚道：“这银钱婶娘出，别担心。”


    王小草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止不住地哽咽起来，她没想到秦老太愿意出诊金，而本应该主持大局的人却不在此，心里对王阿秋的怨恨更甚。


    “谢谢秦婶子。”


    秦舒雨很想说这是应该的，毕竟徐二牛是被魏有才所伤，不过，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好象征性地拍了拍王小草的手。


    她拿出一百文钱递给田大夫，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田大夫看着手中的铜板若有所思，而后塞进怀中让人跟着去取药，他也不管后面有没有人还是径直出了院子。


    魏大贵也不等其他人的反应就直接跟了上去，他想田大夫是他去请的，自然也是他去拿药才有始有终。


    王小草重重擦干眼泪，从一开始慌乱变成坚定：“大哥大嫂，娘跑了，我和二牛这么些年攒的私房钱都被娘给了王家，此事我定要他王家给个说法！”


    “大哥大嫂，你们不要劝我，我忍了这么多年实在忍不下去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花儿去死啊！”


    王小草眼中的泪水疯狂打转，脸色苍白的不像样子，这么多年她和徐二牛就指望着这私房钱能给徐花儿买点好药，如今一朝梦碎，如何不让他们崩溃。


    徐大牛和李小荷皆无言可对，一个痛苦地闭上眼另一个长长地叹口气，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么多年了，他们夫妻二人一直在从中调和，今日是如何也开不了那个口了。


    良久，二人才下定决心：“弟妹，我们和你一同去！”


    王小草扯开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秦舒雨虽不想掺和进徐家和王家的事，但是这王小草整个人的状态也似有癫狂的样子，怕是会冲动行事，到时恐怕会出事。


    再者这徐二牛还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若是去闹那就少了一个助力。


    还有便是徐花儿，本就身体孱弱，若是知晓自己父母出了事，不小心过去了，那这个家就真的完了！


    秦舒雨心里紧了紧，斟酌开口：“小草，有句话婶子不知道该不该说，今日这事闹肯定要闹，但是如何闹你们可想明白了？这王家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人一多难免会打起来，到时候受了伤可就不值当了，你们且先商量商量，待二牛醒来也好有个助力不是。”


    “再如何也要想想花儿，不要像我家那小子那般冲动，不然也是白闹了。”


    王小草扯开一个笑容，眼神坚决：“秦婶子，您说的这些我都晓得的，这口气我们忍了十几年，再憋屈下去我们是真不用活了。”


    “您也别再劝我们了，我们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给孩子挣条活路！无论如何也要给王家一个教训！”


    徐大牛和李小荷亦是如此想的。


    秦舒雨见劝不动也不再继续说下去，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况且他们被王家欺压得如此凶狠，不论用的什么方式都是能理解的。


    毕竟，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最后，他们也没能等徐二牛醒来便气势汹汹地走了。


    围在魏家的村民们见没热闹可看便散了，不过也有一部分村民跟着王小草他们去看‘第二场热闹’。


    何桂花搀扶着秦舒雨坐下，有些担忧：“娘，王家兄弟姐妹众多，他们怕是会被打出去，我们……”


    她想说要不要去帮帮忙，但是话到嘴边又开不了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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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竟变得犹豫起来。


    秦舒雨看了何桂花一眼便立马收回，看清她脸上的担心不似作假，也知道她心底太过善良才说这种话。


    只是，到底不是自家事，他们也并未向他人求救，此事魏家也不好插手。


    再者，徐家被王家压了这么多年，也需要他们自己立起来才能让人信服！让王家有所忌惮！


    “桂花啊，人活一口气，你且看着吧，小草他们未必会输！”


    何桂花听着老太太这句话心里竟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应是。


    不过，秦舒雨还是让魏大富跟着去瞧瞧，到时真闹起来受了伤也好帮把手将他们带回清水村。


    魏清风也不放心跟着一同去了，他是怕自家爹太老实本份，到时候冲上去遭人家一顿打。


    终于，院子也回归了以往得宁静。


    只有魏有才还跪在地上，膝盖生起丝丝痛意也不敢起来。


    秦舒雨没好气地呵斥魏有才：“你这些日子到底有没有好好反省自己！若是你今日将徐二牛打死了，知不知道你这辈子就完了！”


    她越说越生气，说到最后更是吼了出来。


    魏有才耷拉着头不敢说话，他知道自己又惹老娘生气了。


    其实当他看到徐二牛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时就后悔了，心里很害怕他死了自己要去坐牢。


    所以当老娘打他一巴掌的时候，他竟然觉得心安了不少，心里也明白即便天塌下来，老娘也会管他。


    秦舒雨看着魏有才这样，心里猛然窜出一团怒火，手掌重重拍向桌子发出沉闷的响声：“你若是不能收住你这脾气以后也不要叫我娘！”


    众人皆惊地捂住嘴巴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见过老太太这般发怒的样子，发怒的对象还是魏有才，更是闻所未闻。


    魏有才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脸色更是白了几分。


    良久，他才开口：“娘，我，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


    “不，没有下次，娘，我一定改，您别不要我！”


    魏有才快速膝行至秦舒雨面前，语气急切：“娘，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听话，一定收住脾气。”


    秦舒雨紧抿着唇很是失望地看着魏有才，许久才开口：“你总是这样，做错了事就认错，但是下一次还是继续做，一次一次又一次，永远都不会改。”


    “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娘要的是什么，不是要你听话也不是让你改掉那臭脾气，而是不想你继续沉沦下去。”


    “如果你自己都放弃自己，过一天是一天，就算是娘再怎么管束你也是没有用的。”


    “有才啊，再过几年娘就年过半百了，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还能帮你擦几年屁股啊。”


    她抬头望天缓慢闭上眼，心里涌起无限悲凉：“哎，你，罢了，也是老婆子的错，这么些年也不曾管教你，等老了，老婆子去了再去找你爹认错吧。”


    说完这些，秦舒雨缓缓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魏有才便回了屋。


    那身影之落寞让何桂花母女和小秦氏皆心惊，也清楚地明白老太太是真的伤透了心。


    魏清兰抓着小秦氏的手也大气不敢出。


    何桂花和小秦氏对着魏有才欲言又止，最后也是化为了一声叹息，拉着自己的儿女回了屋。


    院子中只独留魏有才一人如雕塑般死死地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