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雨跳下牛车，看了眼王阿秋便背起竹筐往西街走去。


    她心里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指责王阿秋，事情的根本原因也不是她的问题不是吗？她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哎，只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秦舒雨甩了甩脑袋，摒弃掉杂念，今日还有很多事要做呢，不能再伤春悲秋了！


    家中已有两份束脩礼，如今还差大妞的那一份未准备。


    加上后日就是去王秀才家拜师的日子，日子挨得很紧，若是今日不来镇子上采买，后续再补就显得很没有诚意。


    所以秦舒雨今早才着急忙慌地出了家门。


    再者，虽说清水村从未有过拜女夫子的先例，但是也不应厚此薄彼，束脩理应一样才是。


    秦舒雨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这一早上没吃饭还在牛车上和人吵了一架，肚子早就发出抗议的响声了，还是先去填饱五脏庙吧。


    在街边买了一个大馒头和一个大肉包，转身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王阿秋，秦舒雨拿包子的手一顿，她朝王阿秋轻轻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便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手上的大馒头和大肉包很快便进了肚子里，秦舒雨感觉自己的胃舒服了很多，浑身充满了力气，心里的暴躁也消散了不少。


    果然，饿着肚子容易让人生气啊，要不以后还是吃了朝食再出门吧，也不是说会有力气吵架，就是打架的时候也不会被拖后腿啊！


    秦舒雨忍不住笑出了声，自己这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竟是些打架吵架的事，哪儿能这么倒霉天天都能碰到啊！


    不过，这也让她心情好了许多，甚至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很快，她便来到了果干铺子。


    龙眼干，莲子各买了两斤，红枣和红豆则各买了四斤，一转眼秦舒雨又看到一旁的杏子干，卖相相当好看，惹得人垂涎欲滴。


    “小二哥，你们这杏子干可以尝尝味道吗？”


    店小二打包的手一顿，立马带上一个讨好的笑容：“这位客官，您还可以多拿些尝尝的，我们店欢迎试吃。”


    秦舒雨微微挑眉，这店小二放在现代恐怕也是个金牌销售。


    她捡起一个杏干，外面裹得竟然是蜂蜜，入口即甜，一口咬下去酸酸的，但是被蜂蜜的甜味很好地中和掉，酸酸甜甜的口感唤醒沉睡的味蕾，让人不禁还想再吃。


    “小二哥，这个帮我包两斤吧！”


    店小二没想到这老妇竟然真的买杏干，又是抬眼看过去，这老妇虽然衣着破烂，但通身游刃有余的气质彰显着不同。


    这老妇恐怕不是一般的泥腿子。


    他只思考了几息，便决定卖给她，即便自己判断失误，那也不会得罪于人。


    “好嘞，”店小二脸上的笑容不减，动作很是迅速：“客官，两斤百花醴杏干共三两二百文钱，客官，您收好。”（注：百花澧=蜂蜜）


    ？？？


    ！！！


    怎么会这么贵！这可比龙眼干还贵了啊！


    店小二打完包递给秦舒雨耐心说道：“客官有所不知，这百花醴可是难得珍贵之物，是我们掌柜的从百公里外的府城所得，一斛价值四百两银！”（注：一斛=40斤）


    “一拿到百花醴，掌柜的便快马加鞭连夜赶回，这才制了些杏子干，若不是掌柜的侥幸获得，这般甜的杏干万万是做不出来的。”


    “大娘不常来镇上，许是不知那程员外家的小姐就爱这一口，前些日子还订了不少去会客呢。”


    “我看大娘如此喜爱，想必也是如程小姐那般有口福之人，买些带回家甜一甜未尝不可。”


    “再者，家中小辈亦能吃，您也能带回家奖励给您的孙子孙女，孩子们吃得开心，您不也开心嘛。”


    嘶——


    这小二哥真的是有点水平啊，秦舒雨感觉自己都被说得有些心动了。


    她非常认真地看了一眼这店小二，圆润的脸庞，双眼澄澈，笑起来唇红齿白的，倒是一脸福气相。


    秦舒雨内心里纠结了一下还是忍痛买下了，虽说系统商城内有更便宜，品质更高的蜂蜜杏子干，但是这位小二哥，她还是想结个善缘。


    店小二也长舒一口气，看来自己没看错，果然是贵人啊！


    从果干铺子出来时，秦舒雨还朝小二哥挥了挥手，这才脚步轻快地走了。


    转身的瞬间，一股脂粉气扑面而来，惹得她打了好几个喷嚏，秦舒雨往后粗粗看了一眼只看见一片粉色的衣角。


    这是，哪家的大小姐吧！


    不过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抬腿便快速离去了。


    秦舒雨边走边在脑中清点了一下礼单，束脩六礼已经买了四样，如今还剩下肉干和芹菜，想到家中的芹菜都放了好几天，估计都蔫了，不如就炒了吃了，直接买新的吧。


    所以在去买肉干的路上她又买了六斤芹菜，专门选了菜叶上有水珠的，看着又鲜又嫩，做出来的菜肴应当很好吃。


    为了保持芹菜的新鲜度，秦舒雨拐进了一个小巷，借助竹筐遮掩将其放入空间，这样就不用担心芹菜会变得蔫吧了。


    肉干的话是在一家专门贩卖肉类制品的特产店铺买的，她在店内逛了一圈，也没有什么想买的，便兴致缺缺提着五斤猪肉干走了。


    竹筐装了不少东西，沉甸甸的，勒得她肩膀生疼，不得已又是拐进一个小巷，这次她是将东西全部收进了空间里。


    这么重！谁爱背谁背吧！


    既然有空间，何必有苦硬吃呢！


    况且，日头越来越晒了！


    还是放过自己吧！


    秦舒雨还没走出小巷，就见一个瘦脸姑娘迎面挡在了自己面前，吓了她一大跳，她皱了皱眉，便往一旁侧身走过去，那姑娘倒是不依不饶一步堵上了路口。


    ……


    无奈，秦舒雨转了个方向又被堵住了去路。


    如此反复两三次之后，她突然懂了，这是来找茬的！


    是以秦舒雨也不着急了，她倒要看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姑娘见人不动了，喘着粗气，眼神甚是不屑：“就是你，把百花醴杏干，全买了？”


    瘦脸姑娘平稳了下气息，双手叉腰，语气刻薄：“我当是哪个千金大小姐买的呢，没想到是个死老太婆。”


    “买这么多杏干吃得完吗？你当自己还是年轻姑娘呢！”


    “这有二两银子就当我喂狗了，你将那百花醴杏干给我，不然，我家姑爷可不是吃素的！”


    说着便往秦舒雨怀里砸银子，秦舒雨一个侧身躲过，银子应声落地。


    “你这个泥腿子，我家娘子买你的杏干是你的福气，竟还敢拒绝，若让姑爷知道，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若是自己将银子捡起来，再把杏干双手奉上，我便不与娘子，姑爷他们告状，不然……”


    语气中的带着浓浓的威胁，瘦脸姑娘神情倨傲，抬着头鼻孔朝天。


    秦舒雨差点被她这番作为气笑。


    哪儿来的臭丫头，上来二话不说便将人的人格和尊严踩于脚下，没有一点教养！简直可恶至极！


    她脸一沉，本来还算柔和的吊梢眼立马上扬，眼神很是不善：“哪儿来的无礼丫头，还不快滚！”


    瘦脸姑娘一听瞬间怒了，伸出一根手指就要指指点点，秦舒雨看着那根手指立马想起了方氏，不禁怒从心头起。


    就在双方即将爆发冲突时，一个美娇娘突然出现按下了瘦脸姑娘的手：“桂儿，你怎能如此无礼，大娘，对不住，我这丫鬟性子冲了些，还请大娘多担待。”


    熟悉的脂粉气钻入鼻孔，这是，在果干铺子擦肩而过的女人。


    秦舒雨冷笑一声不答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对主仆在自己面前演‘演戏’。


    桂儿拉住美娇娘的手急道：“娘子，你怎么来了，肚子里的孩子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这儿让桂儿来处理就好！”


    “无碍，不必担心，”美娇娘慈爱地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我哪里就那么娇气了，大夫都说让我多出去走走呢。”


    “娘子，大夫说你害喜太重，还是要好好休养的！”


    桂儿眼带急切，说到害喜时还狠狠剜了一眼秦舒雨。


    “不过是害喜，我能撑住，”美娇娘歉意地看了一眼秦舒雨：“对不住，大娘，桂儿也是担心我才出言不逊，不是故意如此的。”


    ……


    不是？


    这真是来演戏的？


    莫名被找上麻烦，莫名躺枪，莫名被原谅的秦舒雨此刻真是无语到要笑出声了。


    离谱！


    离大谱！


    真是离谱至极！


    她冷冷开口：“你们说完了吗？既然说完了，那就把路让开，好狗不挡道！”


    “哎，你怎么说话的，”桂儿立马急眼：“没听到我家娘子害喜，需要这杏干才能止吐吗？你这人怎么如此恶毒，若是害了我家娘子，你就是赔上你的一条命都不够的！”


    桂儿说着就要扑上去厮打，美娇娘连忙拉住她，桂儿顾忌着肚里的孩子，到底不敢大力挣脱，只得愤怒地看着秦舒雨。


    美娇娘谦意更深，笑容都有几分僵硬：“对不起，大娘，桂儿性子太急了，她也是为了我着想，不知大娘可否将杏干卖于我，我必感激不尽。”


    这下，秦舒雨是真的笑出了声，好一个忠心护主的丫鬟，好一个外表美艳，内里蛇蝎的美妇人。


    她可不信良善的主子会有这般不知礼数的丫鬟，若没有主子授意，一个小小丫鬟怎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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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


    这一笑，让主仆二人一愣，这泥腿子似乎并不是那么好拿捏的，那眼神好似将一切都看透了一般。


    秦舒雨冷冷开口：“你们怎么知道我买了杏干？”


    她并不觉得是店小二说的，但是她有些好奇他们是如何得知的。


    想要答话的桂儿被美娇娘制止，她的脸上绽开一个美丽的笑容：“当时在铺子前，大娘您前脚刚走，我们是后面进去的，与大娘是擦肩而过，许是大娘当时没看见我们。”


    “我和桂儿进了铺子想买杏干，可是却只剩下一些，我害喜严重，只这些并不够。”


    说着她便干呕了一下，而后拍了拍胸脯继续说道：“这镇上买百花醴杏干的并不多，桂儿便想起了大娘，这才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大娘真买了。”


    美娇娘垂下眼帘，声音带着委屈：“前几日，我便让桂儿去订那杏干，只是今日银钱交晚了些，便再也吃不到了，不知大娘可否割爱？”


    秦舒雨看着她期期艾艾的脸，又看了眼一旁面色不善的桂儿直接拒绝了。


    她指着脚下的碎银讥讽道：“你们倒是挺会做生意的，二两银子就想要买杏干，怕是奸商都不敢这么强买强卖吧！”


    “再说了，若老婆子我记得没错的话，这杏干还有些的吧，别是看我是个泥腿子，就觉得好欺负吧！”


    “你要是不舒服，那就回去好好躺着，这杏干，老婆子我不卖！”


    桂儿撸起袖子做打人状，疾言厉色道：“我家娘子买你的杏干是给你面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美娇娘象征性地拦了一下，哽咽开口：“大娘，我们是真心要买的，还请大娘看在我肚里孩子的份上卖我吧。”


    秦舒雨的眉头皱得像能夹死一只苍蝇，看来今日这是碰上了一对不要脸的主仆啊。


    这二人果真是不要脸，说得好是去铺子里预定了，怕是根本没有订，还去店里疯狂试吃吧！


    如今，看自己势单力薄，又是以肚里的孩子为要挟，一时，竟然对他们毫无办法。


    毕竟，这美娇娘看着瘦弱，若自己真一不小心磕了碰了她，那还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秦舒雨真想狠狠拍打自己的大腿。


    死腿！怎么不走快点！


    如今被堵在这不上不下之地，外面又人声鼎沸的，谁能注意到他们，就是打舆论战也错失良机了！


    就在主仆二人以为这泥腿子不会开口，又要道德绑架时，她开口了。


    “好啊，”秦舒雨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我可以卖给你，但是这银子你得让你的丫鬟捡起来给我！不然老婆子就和你们耗在这儿！就是死也不卖！”


    美娇娘心里一喜，眼睛迸发出贪婪：“真的？”


    秦舒雨点点头，郑重其事：“自然，绝不骗你！”


    “桂儿，你快去将银子捡起来，”美娇娘戳了戳桂儿的身子，催促道：“快些，莫要耽误时间。”


    桂儿有些不情不愿，不过到底还是上前去捡了银子，就在她弯腰之际，耳边传来破风声。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重重呼在她的脸上，直将她打翻在地，那力道之重竟让她一时站不起身，口中痛呼声也湮灭在叫卖声中。


    秦舒雨看着倒在地上，眼冒金星的桂儿发出一道冷哼，这一记巴掌她可是卯足了劲儿的！谁来都得被打得找不到亲娘！


    随后一双吊梢眼恶狠狠地瞪着美娇娘：“你要不要也试试我这巴掌的威力？”


    突然的变故让美娇娘吓呆了，她脸色一白，身体先比脑袋做出动作，迅速往巷边躲去。


    桂儿抚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脸上剧烈的疼痛让她心生怒火，刚想发做，抬头便看到那如‘恶鬼’的眼睛，心里产生恐惧，身子忍不住打颤。


    秦舒雨用脚了踢桂儿，吓地她手脚并用往后急退，直到背部挨上墙，退无可退才作罢。


    看这主仆俩如此胆小，竟然还敢如此行事，看来是欺软怕硬的主，估计此前还成功过几次，可惜，很不巧，今日，你们得铩羽而归了！


    秦舒雨冷嗤了一声，她不疾不徐地走向巷口讥讽道：“穷鬼就别学那大小姐的做派，一看就是冒牌货，着实令人恶心！”


    美娇娘听完脸色更是白了几分，脸上的伪善再也装不下去，看向秦舒雨的目光透着阴狠，似是要将人扒皮抽筋才解气。


    秦舒雨似是有感，冷不丁地转头便看到了这一幕，她脸上挂满嘲弄：“你还是给你孩子积点德吧，小心生下来没□□！”


    说完也不顾美娇娘愤恨的眼神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舒雨快步走了许久，久到再也看不见那小巷，久到手心恢复了知觉才倚着一面墙干呕起来。


    真是，令人作呕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