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在梳妆凳前，认真“打量”自己。


    镜中人薄施粉黛，就已美得足够清丽。你穿着一袭紫色旗袍，脖子上戴着一串圆润饱满的珍珠项链，纤细的手腕上是温润的和田玉镯。


    你抬手按了按鬓角，带着欲说还休的妩媚风情。“苏奕，我这身装扮还过得去吗？”


    “美丽高贵，很适合您。”


    苏奕的回答简单直接，不带任何的矫饰和夸张。


    “这样会客，还算庄重吧？”你理了理裙摆。


    “庄重得体，不知小姐要见谁？”


    “致电给徐家，约徐若朗见面，我要和他好好谈谈我们的婚事。”


    “您要见徐若朗？”苏奕不确定地问道。


    你握着盲杖，缓缓站起，“是的，你没听错。”


    徐家和蒋家多年交好，也是家财万贯、金玉满堂。两家的父母便为你们定下婚事，对方是徐家次子——徐若朗，比你大三岁。


    蒋家客厅沙发上，坐着你和你的未婚夫。苏奕则恭敬地站在你的身后。


    一袭紫色旗袍显得你的腰身盈盈一握。一双大眼睛虽然没有焦距，可是依旧清澈得如一汪潭水。


    徐若朗是知道你生得好看的，却没有想到失明之后的你，还是不减半分风华，他的眼睛掠过一抹惊艳之色。


    “初宁，最近身体还好吗？我这段时间太忙了，疏于照顾你，真的很抱歉。”徐若朗视线扫过你的紫色旗袍，语气真诚愧疚。


    你摇着头，轻声说道：“公司的事情要紧，而且他们将我照顾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徐若朗坐到你旁边，抓住你的手背皱眉：“手怎么这么凉？我让他们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随即又对苏奕指责道：“你是怎么照顾你们家小姐的？都不知道给她拿件披肩？”


    苏奕微微颔首：“是我的疏忽。”


    “若朗，不怪他。”你轻声开口，“是我自己不想披披肩的，觉得闷。”


    你说的是实情。


    徐若朗顿了顿，继续道：“整天闷在屋子里也不行，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晒晒太阳？”


    没等你拒绝，身后的苏奕轻声道：“小姐今天早上滴了眼药水，眼睛发涩，怕风。”


    徐若朗不做声了，气氛有些尴尬。


    你适时地说道：“若朗，谢谢你今天愿意来看我。其实我是想和你谈谈我们的婚事。”


    你叹了口气，声音沉重：“我们……取消婚约吧。”


    徐若朗惊愕道：“初宁，你在说什么？”


    “我如今看不见，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做你的妻子？怎么嫁进徐家呢？以你的身世背景，你可以娶更好的女人。”


    “我不在乎。”徐若朗打断你的话，“初宁，我不在乎这些，等你好起来，我们立刻办婚礼。”


    你苦笑地摇头，“医生说希望渺茫，也许我会瞎一辈子。若朗，你值得更好的女人，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不，阿宁。”徐若朗声音急切：“我这几天已经托人联系了国外的眼科专家，过几天让他给你看看，总会有办法的。你别灰心。”


    你声音平静，犹如一潭死水，“没用的，国内国外的专家不知看了多少，都是同样的结果。我不想再经历从希望到绝望的心理历程了。”


    你扬起一抹微笑：“谢谢你的好意，若朗哥哥。麻烦您和伯父伯母说一下退婚的事情，我不能亲自登门，实在是失礼了。”


    说完，你拿起盲杖，摸索着站起身，苏奕立刻扶着你回房。


    “初宁！”徐若朗在背后唤你的声音，你也不想去理会。


    “小姐，这个水温刚好。”苏奕用一块拧干热毛巾裹住你冰凉的手指，轻轻擦拭起来。这个温度熨帖得心口都生出一股暖意。


    热毛巾凉了，他又换一条拧干，直到你僵硬发紫的手背泛着柔和的白，透着健康的粉。


    “苏奕，你说徐若朗会同意解除婚约吗？”


    “他同不同意，其实都不要紧。那要看徐父徐母的态度了。”


    你语气失落：“徐家父母自我父母的葬礼之后，就没有露面了，如今我主动提出退婚，想必正中他们下怀吧。”


    苏奕安慰你：“小姐不必忧伤，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本就如此。”


    “是啊，这世道本来就是这样。至少我做了一个对大家都好的决定。”


    “您觉得好，就好。”苏奕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沙哑柔和。


    这几天，你能非常明显感觉到苏奕的心情颇为愉悦。他素来沉默寡言，性格远超同龄人的稳重，在你面前也一直恭敬有礼。


    可是最近他和你交谈的语气都变得轻快了许多，有着少年人的朝气蓬勃。


    “苏奕，你最近心情很好？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你被他的好心情传染，笑着问道。


    “小姐，我只是觉得天气晴朗，万物生长，人不应该被眼前之境困在一隅之地，应该多去看看外面。”


    你笑着点头：“我们的苏管家何时变成了哲学家？那你推我去外面晒晒太阳吧。”


    “好。”


    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地面投下一片又一片斑驳的光影。苏奕扶着你坐在藤椅上，俯下身在你的膝盖上盖了一层薄毯，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你的手背。


    “今天的太阳应该很亮吧？照得人身上很暖。”你闭着眼轻嗅草木的清香，仰头接受阳光的洗礼。


    苏奕的目光落在你的脸上，回答道：“很亮。”他的声音很近，几乎是擦过你的耳垂，带着沙哑。


    而你丝毫没有觉察出异样，只闭眼微笑。


    你双目失明，看不见男人的动作。他几乎是将你整个人圈入怀中，目光紧紧锁着你。


    他又想起那次帮你换旗袍时，你玲珑有致的身体：圆润白皙的肩，凹陷的锁骨，胸衣裹不住的饱｜满，平坦的小腹以及修长的腿。


    而现在都裹在这紫色旗袍之下，什么也看不到，苏奕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男人站起身来，还想说点什么，就看到小玉从这边急忙跑过来。


    “小姐，大少爷来了，正在客厅等着您呢。”


    她口中的大少爷指的是你的堂兄蒋信之，他在家族中排行老大，所以称呼为大少爷。


    你和苏奕赶到客厅时，就听见他用凝重的语气说道：“初宁，你听说了吗？徐若朗昨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