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瑜看着梳妆台上的那盒妆奁，你常带的那支芍药步摇还好端端地搁在一边。这些时日你每天都早出晚归，他已经有好些时候不曾替你盘发了。


    步摇内侧有他亲手雕刻的“瑜”的字样，这是在你们成亲不久他赠给你的礼物。


    除了步摇，还有发簪、玉镯都刻有唯独他才知晓的隐秘印记。你带上他的东西，就彻彻底底属于他。


    他承包你所有的首饰，就连你所穿的衣物都由他亲自挑选，你一贯不爱在这上面费心思，所以这些事情都由着他。


    可是现在他好像如同这支步摇被你搁在一边。


    来到书房，原本要看的书，此时一页也看不下去了。他拉开书房的暗格，里面全部都是你的画像。你笑着时的，睡觉时的，为他低头做衣时的——甚至还有成婚之前的。


    各种时间、各种地方、各种情态的你，他将这些画像全都紧紧抱进怀里，像饮鸩止渴一般。


    可是这些都不是真正的你。


    你不在他的身边，原来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难熬。


    你的心思越来越多的被旁的事情分散了，昨日你都没有注意到他穿的那件衣服是你最近为他新做的，你甚至都没有问一句是否合身。


    顾景瑜心里一阵苦涩。


    可当他终于说服自己出府去看你时，却在屋外听到你和那个年轻的账房先生有说有笑。


    账房内，你清脆的声音响起，“如此，一切还要仰赖周先生了。”


    账房先生满脸通红，“世子夫人太客气了。我……我只不过……”


    未等他话说完，顾景瑜便推门而入。


    “世、世子，您……您怎么也来了？”


    你回头看去，他神色极冷地站在你身后。待你拨开珠帘走近，他立刻又换上了温文尔雅的笑容。


    “夫君，你怎么来了？”你挽着他的胳膊，好奇地问。


    他抚着你鬓角的发丝，无限温柔，“听说娘子在查账，我担心娘子遇到难题，特意过来看看。”


    然后他又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语气，“周先生在国公府里作了五年的账，对各种账目了然于心。如今婺城一处钱庄没人管理，还请周先生去看看。”


    “小人、小人不……”周先生摩挲着手里的算盘直至发烫。


    “夫人都夸赞你的能力了，你还有什么顾虑？明日便启程吧。”顾景瑜一锤定音，然后又揽着你向外走，“多亏夫人慧眼识珠，替我找了一个好的账房先生。”


    成婚两年，你哪里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娇嗔道：“醋坛子。”


    "我还待会儿还有事情忙，你先回去，在家里等我。"


    “娘子，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婉拒道，“不，你身体还未好全，在家中等我。”不等他再说什些什么，你就松开了他的手。


    眼见你上了另一辆马车，顾景瑜看着马车扬起尘土，渐行渐远。


    他又要从天明等到天黑了。


    暮色将至，忙完一天的你终于归家了，却看顾景瑜在书案前作画。


    你悄悄走近看去，你发现他临摹的竟然是你，是今天你在路边和他分别的情景。画像上的你，顾盼生姿，可见作画之人是极用心的。


    “娘子，你终于回来啦！”顾景瑜看见你欣喜地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咳咳咳”，突然他又剧烈咳嗽起来，作画的手用力撑在桌子上。


    你慌忙抚着他的脊背并为他倒了一杯水，“快坐下，喝口水润润喉。”


    他仰头灌入，结果“噗”的一声，茶水被吐出来。他用一方丝帕擦着嘴角，结果帕子上竟然洇开几点暗红。


    你满心焦急，“怎么突然这么严重？我去宫里请太医。”顾景瑜却一把抓住你的手，“娘子，别去。这都是老毛病了，就在这里陪陪我，哪里也别去。”


    你看见他的眼睛里全部都是对你的依赖和不舍，你只好在他身边坐下，唤门外的丫鬟为他煎药。


    “夫君，你这种情况让我好生担忧。”你用手背试探他额头的温度，“好像还有些发热。”


    顾景瑜扬起苍白的脸，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娘子，让你担心了。不过我睡一觉就好了。”


    喝完药之后，你小心地扶着顾景瑜到床榻上休息。顾景瑜看到在床榻边昏睡的你，眼中满是温柔，然后他将你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满足地睡去。


    晨曦从雕花窗棂的云纹处透进来，经过床纱的渗透，最后也化作柔和的光影，你醒了过来，发现顾景瑜还在睡着。你小心地试着他额头的温度，可算是降下来了，你不禁松了口气。


    顾景瑜慢慢睁开了眼，虚弱地说着，“娘子，你去处理府中事务吧，不用管我。这里还有下人呢。”


    “不，我还是先照顾你的身体吧。府中事务还是让周姨娘管着。”


    你不过忙了几日，顾景瑜就病成了这副模样，府中事务以后再说吧。


    “我去厨房看看你的药煎好了没有。”你梳洗之后就立刻向厨房走去。昨晚好生嘱咐了一番，火候、温度和时辰，把握的严丝合缝，一点都不能出错的。


    顾景瑜看着你为他操劳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昨日不过在药里加了一些朱砂，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想起昨晚你心疼他的模样，他开心地笑出声，你因为他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呢，真是可爱呢。


    这感觉实在是让人沉溺。这是他百玩不厌的把戏，但你次次都上当。


    你从厨房里将煎好的中药端给他，结果又因为一些琐事被叫走了。


    你离开后，顾景瑜看着那药碗中褐色的汤汁，将它尽数淋在了盆栽里。他还不想自己这么快就病愈，不然你又要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事了。国公府的女主人一直都是你，谁都不能和你抢，所以现在不必急着管家，但他扫清了这些杂碎，再将一个干净的国公府交到你的手上。现在何必那么辛苦呢？


    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你忽略他的样子，多享受一些你的关心和怜惜才更好，你就应该将心思全放在他身上，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因为——他也是如此地深爱着你。


    你回到房里，发现那药碗已空。你坐到他身边，斟酌着开口，“适才周姨娘和我提起，顾景澜不日便会回来。”


    说完之后，你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顾景澜是周姨娘的儿子，是顾景瑜的庶出弟弟。但是整个府里都知道他们二人之间与其说是关系不好，不如说是势同水火。你没有主动问过顾景瑜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他也没有主动告诉你原因。


    闻言，顾景瑜神色平静，“我知晓了。这里毕竟是他的家，他总要回来的。”


    听到他这样一番话，你总算放下心来。


    在周姨娘的日夜盼望中，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铠甲的顾景澜终于回来了。


    你在大婚时候见过他一面，这么多年他一直出征在外，逢年过节都几乎不回来。


    说是亲兄弟，但是二人的长相并不相像。


    顾景瑜长得更加周正俊朗，而顾景澜长相更文弱，随了他的生母周姨娘。不过这么多年在军中摸爬滚打，倒是修炼出一种冷硬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