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好疼……”


    昏暗的卧室里，唐洛坐在窗边，秦霄痛苦的低吟从她身后的床上传来。


    以为他醒了，唐洛起身走了过去。


    才发现他正在梦魇。


    “疼，好疼……”此刻的他躺在床上，还在昏睡，好看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口中一直不断地重复着两个字，“好疼……”


    虽然心中已与他做过割裂，可是一想到今晚他身上的那些鞭伤与自己也有关，唐洛还是无法做到冷漠对之。


    “是后背疼吗？还是头疼？”唐洛低声问他，抬手去测他的额温，烫得吓人。


    秦霄毫无意识，也并未从梦中醒来。


    唐洛开了床头的暖灯。


    许是梦魇，许是体温过高，此刻的秦霄，浑身都湿透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好疼……”


    “秦霄……秦霄……”她试图唤醒他。


    可是秦霄像被梦魇拖出了一般，怎么也醒不过来。


    唐洛问他要不要喝水，他根本就听不到，口中一直重复着那两个字。


    他身上烫得不得了，唐洛本想起身给他拧一块毛巾擦拭一下皮肤的，秦霄忽地拽住了她的手臂。


    “别走……”


    唐洛扭头，就看到秦霄陷在梦魇中痛苦不堪的模样。


    只听他低低地呢喃了一声，“知鸢……”


    那一秒，唐洛的心仿佛失重了一般，重重地坠入了黑暗无比的深渊。


    轻轻地却又用力地，她挣脱开秦霄的掌心，起身进了盥洗室。


    秦霄是从梦中倏然惊醒的。


    回归现实，梦中画面依旧清晰，历历在目，触目惊心！


    那是一场无妄大火。


    火光冲天的别墅里，有女人歇斯底里的嘶吼，也有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


    滚烫的火焰伴随着浓烟铺天盖地而来，吞噬了整个别墅。


    火信子灼烧着他的皮肤，浓浓的烟雾吞噬着他的呼吸……


    就在他在绝望中，快要昏过去的时候，一个小女孩从外面跑了进来，就站在大火的边缘。


    他连“救命”都发不出声来，只听到外边的小女孩一遍遍地、焦急地喊着他和弟弟的名字，“阿霄……阿霄……阿霆……”


    再后来，消防车迟迟不来，小小的她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火海……


    醒来的秦霄心有余悸，大口大口地喘息。


    抬手摸到额头上的毛巾还是温热的，他微微侧头，就看到趴在床边唐洛。


    那一瞬，一股温热的暖流毫无预兆地漫上心头。


    秦霄轻轻动了一下，唐洛立马醒来。


    脱口而出，“还有哪里疼？”


    他喊了一整夜的疼，她就在旁边陪了他一整夜……


    就在前一秒他稍稍安静了一些，烧也退了，她才撑不住打了个瞌睡……


    见他醒了，她的脸上立马恢复了那副冷静又疏离的模样。


    秦霄撑着床坐了起来，闻到了自己一身的汗味。


    拒绝唐洛的靠近，他掀开被子下床。


    而后，迈开长腿，径直朝着浴室里走去。


    在意识到他是要去洗澡的时候，唐洛连忙跟了上去，“你是要洗澡吗？你现在身上还有伤……”


    “可我现在身上都馊了……”他是个有洁癖的人。


    前天夜里淋了雨，在她家门口一坐就坐了一整天；紧接着昨晚又淋了一场大雨，身上还被鞭条抽了一身血痕；夜里又发了高烧，浑身是汗……


    虽然中途的时候唐洛已经帮他擦拭过好几次了，还是挡不住此刻身上粘粘的难受。


    唐洛自知自己劝不住他，也便不再说什么了。


    他是成年人，对自己负责就好。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忽地被转过身来的他拉住了手，不管不顾道：“你进来帮我。”


    算他还有点自觉，知道只脱了上衣。


    可他个子实在太高，唐洛只能让他坐在浴缸的边缘，她站着。


    先帮他洗了头，擦干水分。


    再接着清洗上半身。


    如医生所说，他后背确实伤得厉害，一直延伸到肩膀甚至于前腰，伤痕交错复杂，根本无法直接冲洗。


    唐洛只能用湿毛巾一点一点地帮他擦拭。


    身体的前面部分，伤痕相对少一些，唐洛给他贴了几张防水胶带，然后再用轻柔的出水模式帮他冲淋……


    “好了。下半身你自己洗！”唐洛关了莲蓬，轻轻为他撕开伤口上的防水胶带。


    许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秦霄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你要洗澡就要想到会疼的。自己忍着点。”她语气里一点都没有耐心和心疼。


    秦霄的心忍不住就去对比，“你对沈确，也是这样的态度吗？”


    他看向唐洛问道。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因为她对沈确的亲密与依赖，让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开始频繁地将沈确当做自己的类比对象。


    “他跟你不一样。”唐洛眼皮都没有抬起来看他一眼，“所以，没有可比性。”


    扔掉手中的湿毛巾，她重新扯了一块新的干毛巾，小心地给他吸拭身上的水渍。


    他跟你不一样……


    所以没有可比性……


    秦霄的耳膜咕咕作响，只觉得这句话太熟悉了……


    在意识到，自己曾经对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后，那伤人的回旋镖终是扎到了他自己身上。


    “洛洛……”秦霄心里忽然五味杂陈。


    “嗯……”唐洛轻轻地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秦霄说：“疼……”


    唐洛这才抬眼看了他一下，以为自己下手的力道重了，刻意放缓了动作，“那我轻点擦。刚刚是这里疼吗？”


    她微微低头，在她刚刚擦拭过的伤口边缘轻轻地吹着气。


    秦霄沉默了两秒。


    忽然，抬手牵过她的手。


    对视着她惊愕、不解的目光，他缓缓带着她的小手压在自己左胸前的位置，“不是……”


    “是这里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呼吸都堵住了。


    唐洛怔愣了几秒。


    只是几秒，就淡淡地从他掌心抽回手来。


    直接忽视掉这个话题，她垂着眼皮，平淡无波地嘱咐道：“待会儿你自己洗的时候注意一点，千万别碰到上面的伤口。穿好裤子出来我帮你重新上药。”


    而后，转身出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