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嘱咐，“以后离得远一些，有的龙妖刚刚化形，极能和神智都不太稳定，万一被伤到了怎么办，别总因为好奇，什么都往上凑···”


    “噢···”虞雨眠干眨了眨眼。


    海族不同于人类，很少会有饲养自己幼崽的习惯。通常都是伴侣间交合，产下人鱼卵任其自由置于冰川海海底吸附极能，三年后海族幼崽破卵而出，自由生长，弱肉强食。


    虞雨眠无比感激，可以遇见面前那位长者。


    海族的极能来源于冰川海和剧烈的海潮汐，每一次极昼和极夜的交替引发的海潮汐就是可以大涨极能的机会。


    灵遇叔很厉害，他几乎是历经海潮汐最多的人。他总是告诫自己，在这世界上，弱肉强食是不会改变的规则，要学会成长，不断变强，保护好自己。


    每一次人类来抓捕海族，他都会尽力去帮助同族脱离爪牙。渐渐地，他被北洋的海族拥立，成为北极的无冕之王。


    那时候自己很喜欢粘着这个带大自己的人。最亲切，最崇拜的人都是他。


    “灵遇叔，我听有人说，人类和我们海族的矛盾，是一场科技与自然的对抗，那···你怎么认为呢？”


    闻言，灵遇暗笑一声，“你怎么看待这种说法？”


    她灵动的双眸中尽是纯澈和美好，“我···我觉得科技和自然碰撞是有的，但也不应该是对抗···海族和人类不太一样，强于人类，但这也不是我们被抓捕，被屠杀的理由。我希望会有人类和海族和平共处的那一天，到时候，我也想化出双腿，去人类的世界看看···”


    灵遇开口说，“是啊···自然和科技并不是对抗的。”


    虞雨眠小声嘀咕，“要是真论起来，我们自然之力诞生的时间远远要比人类的科技要早，况且，离了自然环境，谁也活不了。”


    灵遇：“自然，才是真正的主宰者，没有谁可以凌驾于自然之上···”他说着，转身又要游走。


    “诶···灵遇叔，你去哪啊？”


    灵遇没有停下，只是微微转头回应她，“人类的气息又逼近了，我去看看···”


    “你等等我啊，带着我一起去，我也很厉害的，一定可以帮到你！”


    “叔，你的极能属性是飓风，那你是怎么控制极能的啊，快教我···一会儿要是遇到了人类，要不你动用极能一阵风把他们刮走吧！”


    “灵遇叔···你慢一点啊，我要跟不上了···”


    那个时候的日子很简单，就是在北极洋看看极光，在冰川海里游一游，遇到最危险的事就是去阻拦人类的抓捕，保护同伴。


    说是危险，可每次只要有灵遇叔在，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他陪着她，大鱼陪着小鱼，大人陪着小孩，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虞雨眠越来越强，对极能的掌控也越来越厉害。很快，她得了机遇，临近化龙了。


    原本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平淡美好下去。


    直到那天，人类再次侵犯进北极洋——


    “啊啊啊——额啊！”遍体鳞伤的人鱼在人类的抓捕电网下挣扎惨叫。


    唰——虞雨眠汇聚极能，挥下手中的龙骨，瞬间劈开了抓捕的电网，“快逃，游得快一些，往北方游去！”


    虞雨眠灵活地摇曳着鱼尾，躲避抓捕的同时，巧妙地动用着极能，放走被抓捕的同族。


    那一次，是虞雨眠活了一百五十来的第一次浩劫。周遭全是死伤的族人，纯澈湛蓝的冰川海被染成了一片片血红色。曾经圣洁的冰雪天池，瞬间变为了血色一片的地狱。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拼杀了多久。可能是三天吧，也可能是五六天，还可能更久。


    呲——龙骨插入碎裂的巨型的浮冰上，虞雨眠尽力支起身来。她已经筋疲力尽，一口一口猛地喘着粗气，额角的汗缓缓滑落下来，身上的片片伤痕格外刺眼。


    “抓住她！这小人鱼可真厉害，等级绝对低不了，这么优质的的实验体，肯定能研究出更多价值！”


    “是！”


    人类的魔爪还在步步紧逼。耳边全身命令抓捕的中英文混合的声音，还有各种仪器的检测输出声。


    虞雨眠想要动用自己的属性极能，她缓缓支起了身，捂着胳膊上的伤口，怒目瞪向那些人类。


    不。


    不行，不可以！


    那个很严厉的声音，曾经警告过自己多次。


    “你的属性极能，不到到万不得已，危及性命的时候一定不能动用！哪怕被人类抓住，你也还有机会出逃，可要是你的极能属性一旦暴露，或者运用不当，那就是万劫不复！”


    她闭了闭眼，还是忍住了这个想法。


    “就凭你们···”


    唰！！虞雨眠挥动龙骨，又是一击极能暴击震过去！


    刹那间，向她袭来的人类瞬间被震开。


    不动用属性极能，发挥真正势力又能怎样，她本就战无不胜，早已不是被人践踏的存在。


    人类的进攻果然减弱了不少，正当虞雨眠打算松下一口气时，头顶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下来！


    她抬头望去。


    那是，一张无边的大网，而且在一片一片拼接汇聚，慢慢往下袭压过来！


    虞雨眠暗叫不好，她扎进水里，朝着灵遇所在的方向游去。


    哗啦——很快，她破水而出，大喊提示道，“灵遇叔！快逃，人类正在凝聚海网，很快就到这边来了！”


    唰唰！！哗啦——飓风挟裹着冰川海，卷起一阵巨浪，挡退了人类打过来的药剂核弹。


    灵遇这边没比她那好到哪去，甚至更糟。


    “王，您···怎么样啊···”获救的同伴询问着他的伤势，灵遇闭了闭眼，手指猛地发力，扯下刺穿在身上的不明针剂，鲜红色的血瞬间迸溅而出！


    灵遇紧咬着牙关，皱着眉头，“你们先逃！”


    遍体鳞伤的族人，又是难过，又是犹豫，“可是，那你们···”


    虞雨眠加重了语气，“逃啊，快逃！你们不逃，就对不起王对你们做的一切！”


    一旁的族人听见这话，当即冲她二人抬起一臂，摊掌垂头——那是海族的礼仪，象征最忠实的臣服和尊敬。


    “王，你们一定要回来啊！”旋即，能力弱小的海族同类依他吩咐撤离，剩下的唯有虞雨眠和可数的几个还算身强的族人拦在最后。


    那次，人类围剿北极洋的规模前所未有的宏大，干扰素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传来，到处都是捕抓电网，控制类的针剂弹药雨落般满天飞来！


    最后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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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就剩下了她们两个人。剩下的族人死的死，伤的伤，散得散···


    两个人的极能几乎油尽灯枯。


    足以遮天的海网顷刻间压了下来！网状的阴影之下，将不会再有自由可谈。


    虞雨眠抬头望了望上方。


    天是黯淡的，好像再也透不过一丝光亮。她偷偷看了看灵遇叔。


    自己是想要活命的，很想很想···她很想再和灵遇叔回到之前在北冰洋的那些日子···


    她从未那么强烈地渴望过。


    没关系，好在她们救了那么多族人。


    她凝聚起极能汇集到龙骨上，试图全力去打破那张笼罩一切的牢网。虞雨眠闭上了眼，本来做好了被海网控制的准备，突然腰间一紧！


    灵遇抬臂，贯着她的腰往水下游去！


    “灵遇叔！你···”


    “不要说话···”灵遇继续带着她往某处游去。


    虞雨眠抬头，她很快意识到，灵遇叔是在找海网的最薄弱处。她定睛望去，那一处海网的光辉确实微茫，明显不如其它处厚实。


    那···她们联手，有机会打破这处海网吗？


    不管怎样，总要拼死一试。


    “记住这里，一会儿你就赶紧离开···”


    虞雨眠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倏然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极能骤然汇聚，飓风挟裹着冰川海的水冲天而起！摧枯拉朽的力量猛地贯向上处的海网！


    轰！！——巨响和一阵猛烈的冲击之下，固若金汤的海网赫然被撞开了一个大窟窿！


    “怎么回事！”


    “快闪开啊！海网破了！”


    “好强的极能！这···这怎么可能呢！”


    岸上水面外的人类嘈乱成一片。


    海网破了个大口子，虞雨眠瞪大了双眼，心却感觉彻底凉透了。


    无边的血色在破洞处蔓延···


    那个威风凛凛的王，那个教导自己，陪着自己长大的人，带着蔓延的血，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像神池跌落下高傲的神坛，像无奈的落叶飘落在地。


    “灵遇叔！！！”


    “灵遇叔···灵遇叔···”虞雨眠拼尽全力游去抱住他。


    “灵遇叔···叔···啊呃呃呃！！哇啊啊啊···”虞雨眠把自己的脸埋在他胸膛前痛哭。


    灵遇的额头，双手，胸膛···都流着血，根本止不住，她都不知道该去捂住哪里···“啊啊呃呃啊啊···灵遇叔···灵遇叔···”他的双臂瘫软地垂了下去，虞雨眠想着去握他的手，可是，他的骨头好像全断掉了，碎到再也拼不出形状，瘫软到再也握不住。


    “你···”灵遇艰难地睁了睁眼，视线都不再清晰，他强撑着沙哑虚弱的语调，“不哭···”嘴角的血沫好似堵住了他的喉咙，他的声音虚弱的快要听不见，“你···从这里逃出去，要活下去，活下去···”


    海网的唯一一处破洞，就是这么来的。


    是北极的王，是那个带大自己的人，用命撞出来的。


    那个人类火急火燎要修复的漏洞，是那个时候，是海族求存，通往自由的唯一通道。


    灵遇叔用命为她，为所有北极海族留下了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