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宁娜渐渐沉浸其中，紧绷的肩膀不自觉放松，偶尔会指着精妙的机关设计向杨晓解说，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骄傲。


    当扮演初代水神的演员唱起激昂的咏叹调时，她甚至轻轻跟着哼唱，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一曲终了，芙宁娜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慌忙端起侍者送来的香茗轻抿，掩饰微红的脸颊：


    “咳咳，不过是本审判官一时兴起......”


    她的话被杨晓递来的花束打断——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束白鸢尾，花瓣上还凝着歌剧院穹顶折射的星光。


    “献给今晚最动人的观众。”


    杨晓的声音混着悠扬的谢幕曲，在芙宁娜耳畔落下。


    她握着花束的手指微微颤抖，连精心维持的高傲姿态都险些碎裂，别过头小声嘀咕：


    “油嘴滑舌......下次可别指望我再带你来看戏了。”


    芙宁娜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茶水在杯口晃荡。


    她本来以为今天来这里会被杨晓威胁，因为她不确定杨晓是不是真的知道她的秘密。


    杨晓实在是太神秘了，让她摸不透。


    她余光瞥见杨晓闲适靠在天鹅绒座椅上的模样，喉间滚了滚，终于按捺不住开口：


    “关于枫丹那个...古老的预言，你作为神秘的异乡人，想必也有所耳闻？”


    她刻意拖长尾音，让自己的腔调显得自然一些。


    杨晓唇角勾起一抹莫测笑意，未等芙宁娜反应，已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刹那间，歌剧院穹顶的水晶吊灯骤然熄灭，舞台上翻涌的水幕诡异地凝固，整个空间开始扭曲震颤。


    银白流光如溪流般顺着墙壁蜿蜒，将包厢与外界彻底隔绝，原本华丽的舞台化作灰白水墨世界。


    “既然水神大人想听，那便由我‘导演’这扬预言。”


    杨晓的声音带着几分空灵回响，抬手挥过虚空，水墨画卷轰然展开——


    铅云低垂的枫丹城漂浮在汪洋之上，街道上的人们突然化作晶莹水滴，在雨中消融成雾；


    法庭里，正义女神的雕像轰然倒塌，法典被黑水吞噬；


    最后画面定格在王座之上，戴着纯白面具的身影独自承受暴雨冲刷，脚下的积水倒映出破碎的星辰。


    芙宁娜猛地攥紧裙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那些在噩梦里反复出现的扬景此刻鲜活地呈现在眼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这只是你的臆想！”


    她强撑着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预言不可能...”


    “预言的结局从不是既定的牢笼。”


    杨晓的声音穿透水墨迷雾，画面中的水神面具突然碎裂，露出少女倔强又脆弱的面容，


    “审判官大人，您觉得...这幅画卷该如何续写？”


    他挥手轻点，水墨世界泛起涟漪，出现另一条分支：


    金色光芒穿透乌云，人们手挽手筑起堤坝，破碎的法典重新凝聚，王座上的身影与民众并肩而立。


    芙宁娜怔怔望着变幻的画面，喉间酸涩难言。


    直到杨晓散去幻境，歌剧院的灯光重新亮起，她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你究竟知道多少？”


    她转身盯着杨晓，眼底翻涌着警惕与希冀交织的复杂情绪，珍珠发饰在颤抖中轻晃。


    “比你想象的可能还要更多一点。”


    歌剧院的空气突然翻涌，芙宁娜还未看清异动，身旁便多出一道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身影。


    芙卡洛斯踉跄着扶住座椅，银蓝色的眼眸中满是茫然：


    “这是...什么地方？为何我会...”


    她话音未落，便与芙宁娜惊愕的目光撞个正着。


    “不必惊慌。”


    杨晓抬手间，空间边缘泛起琥珀色的结界光晕，


    “这里是我的规则领域，天理的视线也无法穿透。”


    他看向呆立的芙卡洛斯，眼中流转着星辰般的微光，


    “我知晓你所有的秘密——包括你与芙宁娜共同背负的预言，以及你们为此付出的代价。”


    芙卡洛斯本能地后退半步，却在触及杨晓沉静的目光时顿住。


    记忆如潮水翻涌：


    那些零散的相遇碎片在此刻串联，她突然意识到，眼前人早已无数次在命运的缝隙中伸出援手。


    “你的力量...竟能扭曲规则。”


    芙卡洛斯轻声呢喃，眼中警惕渐渐化作释然，


    “若连你都不可信，这世间便再无可靠之人。”


    她转身望向依旧紧绷的芙宁娜，伸手轻轻握住对方颤抖的手，


    “或许...他就是我们等待的转机。”


    芙宁娜望着交叠的双手，喉间泛起苦涩。


    “我不会替你们改写预言，但可以成为你们的助力。”


    杨晓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芙卡洛斯，将芙宁娜交给我吧。”


    他屈指弹在结界边缘，


    “在这方天地里，你们不必再独自扮演‘水神’与‘凡人’。”


    芙卡洛斯凝视着杨晓眼中跃动的光芒，终于郑重地点头。


    她转身将芙宁娜轻轻推向杨晓，眼中的温柔怎么都化不去。


    芙宁娜望着空荡荡的手心，突然发现自己竟已泪流满面。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在另一个人面前卸下所有伪装。


    “你...不会觉得我很可笑吗？”


    她哽咽着抬头，却撞进杨晓温柔而坚定的目光。


    “你的坚强与脆弱，都值得被珍视。”


    杨晓抬手拭去她的泪水，结界外的歌剧乐声不知何时变成了舒缓的摇篮曲，


    “从今天起，水神大人可以偶尔做回‘芙宁娜’了。”


    芙宁娜的戒心在这一刻彻底瓦解，她任由杨晓将自己轻轻拥入怀中。


    听着他胸口沉稳的心跳声，终于明白，这扬漫长的孤身跋涉，或许真的要迎来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