肾源。


    后事。


    每一个词，都将他心中仅存的微光彻底碾碎。


    世界在旋转，声音在远去。


    他视野里的一切都褪成了灰白色，只剩下那扇紧闭的抢救室大门。


    去哪里找一个肾？


    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配型机会，他们已经等了整整一年，耗尽了家财，也磨光了希望。


    为什么……


    他这辈子没害过人，开货车都绕着小动物走，为什么老天爷就是不肯放过他的女儿。


    “噗通！”


    李强膝盖一软，第二次跪倒在地。


    他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将额头一下，一下，重重地磕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


    咚。


    咚。


    沉闷的响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他朝着林寿，朝着这唯一能抓住的浮木，进行着最绝望的叩拜。


    “林大师……求您……求您了……”


    旁边的医生见状，有些懵逼。


    正常，应该求我吗？


    林寿倚着冰冷的墙壁，胸膛因为能量的剧烈消耗而轻微起伏。


    凭空再造一个功能完好的肾脏……


    代价，会很大。


    今天，甚至明天，他都会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虚弱。


    但他眼前，闪过了李澄那张在血泊中惨白的脸，也闪过了她在出租屋里，那个倔强又明亮的眼神。


    是个好孩子。


    不该就这么死了。


    林寿睁开眼。


    他伸手将磕头的李强从地上稳稳托起。


    “放心。”


    “我会想办法。”


    这五个字，让旁边的医生听得莫名其妙。


    想办法？


    他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能从天上变一个肾出来不成？


    林寿不再理会医生的惊疑，他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对方。


    “李澄需要的肾脏，血型，组织配型，所有相关的生理指标，请你详细列出来。”


    医生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这个老人，那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不是在讨论一颗活生生的人体器官，而是在菜市扬挑选一棵白菜。


    这人……怕不是刺激过度，精神出问题了？


    李强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跟着央求：


    “对！对！医生，求您了，您快把条件告诉我们，我们去想办法！”


    医生满脸荒唐，刚想开口说这简直是胡闹。


    可林寿已经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秒通。


    “金总。”


    “是我，林寿。金瑶小姐今天的治疗，需要推迟。”


    电话那头的金岳明显有些意外，但语气依旧恭敬：


    “林先生客气，是遇到什么急事了吗？”


    “嗯，一个小辈出了车祸，在市一院抢救。”


    林寿的口吻，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需要立刻做肾脏移植手术。”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


    “你联系一下这家医院的院长，让他们现在，立刻，准备最好的手术室和团队。”


    “肾源，不用他们操心。”


    “我会送来一颗绝对健康、完美匹配的肾脏。”


    这几句话，清晰地飘进了医生和方宝华的耳朵里。


    电话那头的金岳沉默了三秒，随即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应下。


    “好！我马上安排！”


    他没问肾源从何而来，也没质疑这番话的真实性。


    他只知道，这位林老先生，是一位拥有通天手段的真正高人。


    林寿挂断电话，将手机揣回兜里，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医生。


    “医生，麻烦了。”


    “后面的手术，还要仰仗各位的专业技术。”


    就在医生还在犹豫之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发出震动。


    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院长”两个字时，心脏猛地一跳。


    他快步走到走廊拐角，按下了接听键。


    “喂，院长，您……”


    医生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一片空白。


    他只是机械地应着：


    “是……是……我明白……一定照办！”


    挂断电话，他看向林寿等人的眼神怪怪的。


    “你们的决定，我们院方全力配合。”


    “相关的配型资料，马上会有专人送来。我……我先进去做术前准备。”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那扇再次紧闭的大门，李强的心又悬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刚想再问些什么。


    林寿却先开了口。


    他摸着下巴，眼神里带着一种纯粹的思索。


    “你们说……”


    “这医院，有硅胶吗？”


    “啊？”


    李强和方宝华同时僵住，大脑瞬间宕机。


    硅胶？


    这个节骨眼上，问这个做什么？


    还是方宝华反应更快，他迟疑地回答：


    “我路过楼层索引牌，好像看到这家医院有整形外科……应该，有？”


    “很好。”


    林寿点点头。


    他看向两人，下达了一个让他们莫名其妙的指令。


    “去，弄两块过来。”


    “要和正常肾脏差不多大小的。”


    “啊！？”


    李强这次是真的傻了，整个人都木在了原地。


    林寿眉头微蹙。


    “还不去？”


    “不想让你女儿活了？”


    这声低喝，像一道炸雷，瞬间把李强的魂给劈了回来。


    他浑身一颤，来不及思考任何事，转身就要往外冲。


    “这个拿着。”


    林寿随手从兜里掏出那张纯黑色的卡片，扔了过去。


    “刷我的。”


    李强下意识接住卡，还想说谢谢。


    方宝华一把拽住他。


    “走！”


    他拖着还在发懵的李强，头也不回地冲向电梯口。


    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林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重新靠回墙壁，感受着体内那股愈发强烈的虚弱感。


    【生命】……


    将生命力，赋予死物……


    应该，没问题吧。


    没多久，一名护士长小跑过来，双手将一叠资料恭敬地递给林寿。


    “先生，这是您要的全部配型数据。”


    林寿接过，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最近虽然恶补了很多医疗知识，勉强能看的懂。


    但要完美复刻一个如此精密的生命器官，对他而言，也是第一次。


    就在这时，李强和方宝华回来了。


    两人一人提着一个印有“生物器官运输”字样的专业低温箱，神色古怪至极。


    李强打开了其中一个。


    里面有一块按照肾脏形状切割好的，半透明的……硅胶。


    他看着林寿，声音都在发颤。


    “林……林大师，这个……真的行吗？”


    林寿其实心里也没百分之百的底。


    但在他们面前，他必须是神。


    他必须给予他们绝对的信心。


    于是，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箱中的硅胶，吐出两个字。


    “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