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地往天上看，天空辽阔无界。


    李希侃看着阳光，眼前一阵眩晕，身体似乎是将他拉在原地的锚点，再一晃神，灵魂进入躯壳，自己原来只是在平凡生活中的普通人。


    高三的日子对比前两年其实并无不同，只是看着身边的人的脚步逐渐变快，伏案的背影逐日增多。


    焦急会催生出错觉——时间似乎被悄悄快进了。


    高三的老师在讲台上做激励人心的演讲：“同学们，我们已经奋斗了两年，现在上了高三，在最后一年一定不能松懈下来，要时刻谨记，现在就是最适合去改变自己命运的时间！”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


    一众学生中，不乏有被鼓舞感染的人，他们全神贯注，眼中有光，可是李希侃却提不起兴致来，他单手撑在桌上，眼皮上下打架，命运？意义？


    生活是没有意义的。


    书本的内容让他昏昏欲睡，每天屁股粘在板凳上让他痛苦万分，重复的生活快要磨灭他所有激情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意识脱离躯体，过于活跃的思维只会带来痛苦，不如安分守己。


    “春天不是读书天，夏天迟迟正好眠，秋有蚊虫冬有雪，收拾书包好过年。”李希侃打了一个哈欠，人在课堂，心思早已飞去九霄万里。


    都说新的学年是新的开始，此时不过两节课，他刚立下好好学习的远大目标，顷刻间灰飞烟灭。


    讲台上老师讲得唾沫横飞，讲台下的同学们昏昏欲睡，等下课铃一响，全班趴下去一片，任谁见了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李希侃同样趴在桌子上，仅露出一侧好看的眉眼，微卷的头发被手臂压住，双眼紧闭，显然睡得正香。


    他的同桌是同寝的室友，名字叫王岱，长得粗眉大眼，笑起来有些痞气，李希侃拜托他在上课后喊自己起来。


    王岱满口答应，一边跟前排女生打得火热，一边暗自感叹同桌的颜值：第一次见男的比女的还漂亮，用唇红齿白这个词来描述简直不要太合适！


    “你俩之前认识吗？”女生跟他聊了几句，突然话题一转，笑吟吟地瞅着熟睡的李希侃。


    李青宜气质大方明媚，一张鹅蛋脸脸型流畅，表情带着期待。


    “他是我室友，之前倒是不认识。”也不知道等李希侃睡醒能不能和他们打成一片...


    “今天一早瞟到他，我就知道这个班来对了，他长得真可爱...”


    女生眉梢跳跃唇角弯起，脸微微泛红，看向李希侃时，声音不自觉地放柔：“诶，等他醒了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


    王岱一脸''get''到的表情，忙答道：“噢~那当然行~”


    他耸了耸肩，一时觉得同桌就是性转版的清纯小白花，什么都没做都能招蜂引蝶。


    等到上课铃响起，嘈杂声渐渐消散了，李希侃还无知无觉，睡得安稳，王岱赶在老师来之前，推了推他这漂亮的同桌：“哎，醒醒。”


    李希侃感受到推力，瞬间弹坐起来，两眼还迷蒙着，缓缓扭头看向王岱。


    “上课了，赶紧醒醒，睡了这么久，不蒙才怪。”


    李青宜听到动静，马上转头看了眼王岱，王岱和她相视一笑，眼神传递似乎在说‘包了’，于是伸手颇为正式的介绍说：“希侃，这是李青宜。”


    女生笑眯眯的，伸手把掌心里一颗薄荷糖递给他：“给你糖，可以提提神。”


    李希侃朝她看去，正犹豫着该不该接，女生随即嫣然一笑，不等他反应，直接把糖放到他桌上了。


    “不用谢，我叫李青宜，很高兴认识你。”


    “...谢谢，我叫李希侃。”


    李希侃脸上带着犹豫之色，他想，应该还是要谢的吧，双手相扣，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对她点了点头。


    头顶微卷的绒毛向上翘着，在空中划了两下，然后他就看到李青宜捂住口鼻，整个人颤了颤。


    李希侃：？


    他鲜少与人交往，这种程度的关注，让他有点不知所措，耳朵尖悄悄变红，不敢多看她一眼，随手翻了翻书想转移注意力。


    片刻后又担心自己的话太少了，正要抬头说些什么。


    老师恰好进来，女生对他友好的笑了笑，转身坐回去，他默默松了口气。


    拿起薄荷糖，眼睫颤了颤，剥开糖纸送到嘴边，冰爽的口感在舌尖唤醒几分精神，余光中看到同桌向他凑近，扭头却被吓了一跳。


    王岱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刻意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低语：“你小子厉害啊。”


    他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王岱恨铁不成钢地说：“啧，以前没女生追你吗？怎么这么迟钝！”


    迟钝？他这么快又被嫌弃了吗？


    李希侃一颗心差点沉下去，闷闷地说：“没有人追过我，我一直都是单身。”


    他看见王岱不解的眼神，连忙补上：“女生们不喜欢我这一类的。”他太安静、孤僻了，没有人愿意做他朋友，更不会喜欢他。


    王岱百思不得其解，讷讷道：“怎么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希侃长得蛮漂亮呀...


    但见李希侃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不再说话。老师的声音在教室响起，李希侃坐直佯装在认真听课，实际观察就会发现他神态不对劲，双目无神，眉头轻皱。


    王岱会不会觉得他性格古怪？


    他低头看了眼握笔的手指，泄愤似的用力攥紧，白皙的手在棕色对比下亮的晃眼。


    他总是会搞砸所有关系！李希侃咬紧牙关，绯红的唇抿紧，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即使努力想撑出一身气势来，落到别人眼里，也就像印在白纸上支离破碎的玫瑰花瓣，一戳都是汁水。


    大抵是他出神的样子太显眼，台上的老师一眼注意到他，语文老师默不作声拿起点名纸，一一对应人头，很快就叫了他的名字：“李希侃，第一个选项选什么？”


    他顿时心头一震，缓慢站起身来沉默了一瞬，几乎要心如死灰了，同桌王岱碰了碰他手腕，小声地说：“A！A！”


    李希侃立刻看向讲台，从善如流启唇答道：“选A。”


    老师点点头，锐利的目光有如一道x光射向他，提醒说：“坐下吧，不要再走神了。”


    一股羞愧感冲进脑门，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白着脸点点头，随后坐下。


    感觉到不少人收回好奇的目光，他也不再浑身僵硬，轻轻呼气后放松下来，眉目如画的少年重新拿起笔，告诫自己不能再走神了！


    上次的考试，也就是高二期末考，他的成绩非常之差，语文勉强到72分，而数学英语则考了60分不到，其他小科，只有生物还行，物理和地理也都非常糟糕。


    光有自知之明还不够，再这么下去，只能上大专了！


    李希侃内心像被一只大手攥紧，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想到空荡荡的家，想到以前在老家被老师夸奖...


    他绷紧一根弦，瞪大双眼听课做题，下课后草草做了两题，就被王岱撮合加入他和李青宜的数学讨论中。


    但他哪里看得懂，撑着下巴听他们俩一来一回的讨论，清澈的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打转，自己却不敢发言。


    这边王岱不住地赞叹道：“艾玛！青宜，你的思路也太清晰了！怎么想到的，妈呀，女学霸！”


    李青宜笑着露出洁白牙齿，摆摆手颇具风范：“不至于，数学都是一环套一环的，只要掌握了方法就能学好。”


    李希侃感觉压力倍增，王岱却一脸佩服，星星眼看着对方问道：“能否问一下，青宜大大的期末成绩？”


    李青宜笑得意味深长：“数学140，考得比平时好。”


    “我去！大佬！受小的一拜！”王岱举手抱拳，一副即将要壮士扼腕的表情，把几个人逗得哈哈大笑。


    他前桌被他们的笑声吸引，好奇地扭头，只见她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气，眼镜下的眼睛笑眯眯的，抱拳道：“在下李悦可，期末总分不高，但对你们的话题很有兴趣，能否与你们共商此题？”


    这下李希侃的眼神在三人间轮流打转了，分不高？会比他差吗？


    “哟，怎么都是李家子弟啊，”王岱揽住李希侃的肩，惊讶道：“就我一个外姓人啊？希侃，你可得保护我。”


    “不会欺负你的...”李希侃不太适应的动了动，环视一圈，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


    东华实验中学向来学风严谨，学生们能考进市里最好的高中，不说智商超群，起码愿意努力，像李希侃这样的，其实也是少数。


    因为生源优秀，校方也不拘着他们，不管是申请走读，还是校内使用手机，都没有太大约束，他们四人大大方方拿出手机加了微信。


    王岱立马拉了个四人群，改名‘16班の高质量人才’。


    李青宜发了个捶打的表情，笑骂：“什么高质量人才，快改了！”


    “怎么不行？”王岱嚷嚷道，坏笑说：“出来混身份是自己给的！”


    李悦可推了镜框，沉思了一会，手指微动，道：“我改了，富贵你我他。”


    群聊名称被改为‘富贵你我他’。


    “太土了姐姐！这比我的土多了。”王岱继续插科打诨。


    李希侃适时地在群里发了一个猫猫打滚的表情包，在他们中间附和：“我觉得还好，苟富贵，勿相忘。”


    李青宜扶着额头什么也没说，悄悄把群名改成‘四朵金花’，她打了个响指欢快地说：“我们今天就义结金兰吧！”


    “哈哈哈~”


    ......


    第一周，大家都在适应新节奏，李希侃白白净净，一副羞涩的弱者气息，在相处中十分容易处于弱势地位，但他本人没有一点觉察。


    大部分时间大家各做各的事，没牵扯到他时，他就安安静静的看着别人交流，和周围三人的相处虽说不上很差，但总有一层隔阂，他猜测可能是因为还不算熟。


    随着开学时间越来越长，一堆书籍资料也应运而生，李希侃抱臂埋头什么也不想，睡在书中间，像个大号的夹心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