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替谁开脱

作品:《沪上危情

    “最后一次邮件,他说祝我幸福......我不知道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也从没问过我不回邮件的原因。”


    “你是什么感受?”


    “最近总在纠结。”


    “杨,我记得你从不纠结。”


    梅兰妮(Melanie)是MIT出身的心理学者,两人同为校友,从而结缘。


    杨灵默然。


    是的,自己很少纠结一件事,往往会直接询问,或者就此放下。


    所以......这是怎么了?


    她茫然看向沙发上的梅兰妮,关于解读自己的心,此时需要专业人士的意见。


    “好的,我看到了你的疑惑,也很高兴你终于愿意和我聊一聊上海的事了......不要着急,这个上午我只陪你一个人。”


    雪停了,顽固留在庭院,不知何时解冻。


    杨灵吸了口气,一旦决定吐露便没有半点犹豫。


    语句连贯到,仿佛复盘了无数遍,连某个日期发了哪些事都能精准复现出来。


    直至日头照射、雪融化了些,梅兰妮续了一次咖啡,她才聊到尾声。


    “后面,我只是气不过就没有再答复,三天后他就发了‘祝你幸福’四个字,好像放弃了......我不知道此前他在邮件里说的‘还爱我’是不是真心,所以一直纠结。”


    梅兰妮还记得两个多月前,杨灵收到了超市老板的起诉。


    但那次依然没有聊到上海发生的事,更别说某个男人。


    随着时间淡化,她们关于恋情也迎来了第一次探讨,这无疑是个好兆头......如果对面那个男人靠谱一点的话。


    根据杨的主观表述和客观线索来看,对方是个靠谱的男人,不亚于高尔夫球一杆进洞的概率。


    渐渐的,她拨动眼镜、神情凝重说:


    “现在不该在意当前的事情,我想听听你们是如何分手的。”


    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果,如果你看到一座积木歪了,就站在一旁用手扶着它,这无疑是治标不治本的庸医行为。


    心理学有个说法,一切行为成因都可以追溯童年时期——杨灵的家庭无疑塑造了她大部分性格——此处暂时不谈,她现在要做的是追溯到两者恋情的开始,并找到根本症结所在。


    “我不确定我所讲述的就是真相......”


    第二次,她在一个全是理性的知识分子身上看到了‘纠结’。


    人人都在主观表达,人人不可能总是客观,杨当然知道这个道理,那么此时的‘无效描述’是为了......


    替那个男人开脱?


    这次,细细风声浮动窗边雪痕,雪开始消融。


    梅兰妮又续了一杯咖啡,静静倾听‘短暂两个月,她那一向简洁明了的校友却花了半个钟头,仍不见底的描述’。


    顶尖的心理咨询时薪一千美金,往往客户都会急于表达——这说明压力不大。


    而眼前的情况:


    女人坐姿端庄、语气平和,恬淡气质下,却藏着‘抽到三个7、机器不断吐硬币’那样连绵的心事。


    杨灵的语言无疑是凝练准确的,可直到现在也才讲到刚在一起的头个星期。


    或许今天以后,自己即将成为世界上第二了解她恋情的人。


    助理送来两份午餐三明治,梅兰妮帮忙倒了牛奶,试图换种惬意的氛围聊天。


    “杨,你知道蔡加尼克效应吗?”


    杨灵摇头,浅浅啜饮。


    “简单来说,就是人对没做完的事会一直惦记,反倒对彻底了结的事情很快就忘了。”


    这就像网文,完结的往往看完容易忘,但遇到突然烂尾的总会恶心好一阵。


    为什么会这样的呢?


    因为大脑讨厌没结局的故事。


    分手也一样。


    要是你们当初吵到不可开交,该说的和该骂的话全部倒干净了,最后累到没力气才分开——


    这种分手反而容易放下。


    可要是分的不明不白,好多话没说、好多事没做、一起规划的未来还悬在半空,这种没完成的感觉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面,让人总惦记。


    “所以懂了吗?杨,提分手的人其实比被分手的人更容易陷进蔡加尼克效应。因为被分手的人至少知道自己被甩了,有个明确的结果。但提分开的人呢?你是不是会一直思考,当时不冲动、不离开会怎样?对方现在在做什么?我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这些没答案的问题会一直折磨你......”


    这个反常识的心理学知识告诉我们:


    恋爱往往如此,最先离开的人不一定是无情之人。


    杨灵低着头,一言不发。


    每分钟17美金、每秒钟等于2人民币的谈话就此陷入沉默阶段。


    梅兰妮观察到对方的情绪好转了些,便轻声说道:


    “这件事情会长久影响你的生活,最可怕的是,它作用于你的潜意识,是理智无法控制的。”


    “嗯。”


    “杨,你是一个理智的人,你知道,理智无法控制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


    “你现在是怎样想的?”


    手指绞动着衣摆,她的表情藏进阴影,连声音都那样神秘:


    “我不知道。”


    有的事情不需要答案,仅仅只用问出来、让她知道前方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即可。


    人总会因为有路走而充满期待,不是吗?


    “没事,不用急,过些日子不是你们中国的新年吗......古?触、会来吗?”


    发音大概有点偏差,但好像叫这个名字来着。


    梅兰妮曾听她说过,‘触是她最重要的亲人,没有她,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


    这种相当于心理支柱的存在,自然会给予极大的安慰。


    要是当初,‘触’能帮忙盯着那个男人,或许出轨的情景就不会发生?


    杨提到这一块的时候还是有点含糊其词......


    恬淡的脸上泛起些微笑容,这是今天进门以后头一次。


    “会的,我们约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她陪着的时候你总是很开心,或许你可以问问好朋友的意见,慢慢决定......”


    外面又飘起了雪,风雪中,一个单薄的身影独自走过。


    时而走得很慢,时而牵起嘴角笑着。


    风把她的影子吹得好长,落在空荡的路口。


    雪也调皮,一不小心就飘到眼睛里,惹得风声轻轻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