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在上午十一点的时候，杨灵回了邮件：


    好好帮忙。


    这是针对‘之前在仓库给杨嘉整理物件’的回复。


    对方看似客套，实则有些要求在内的简言，让陆砚恍然间好像看到了一根棍子，他自己就是时刻找空子缠上去的蛇。


    甚至隔着脑内的幻想，再次重温了那些拥抱、亲吻和全身心爱着彼此的岁月。


    他迫切想要追回那些，哪怕为此会将一些可能固化为友谊，哪怕会造成一些新的遗憾，也在所不惜。


    手指立马回复道：


    冲你的面子也会好好帮忙，到时候每天跟你汇报哈。


    会客室的桌子架在一叠叠砖品小样边，两男两女同桌吃着便餐。


    陈禹一左一右替人夹菜，陆砚从咸湿的气氛中察觉了什么，可不管结果再炸裂他也懒得去管，一心留意着手机消息。


    一顿午饭吃完，那边也没表示拒绝。


    即，默认同意。


    那么从今天开始，他与杨灵似乎又开始有了交集......


    对了，一会去枫糖花店买朵花种老洋房前院。


    ......


    石英钟、五斗柜，核桃木桌坐俩人，陆砚短短三日内二进宫，昨天说了自己办公司的事，今天则是为了这件事加个添头——顾南乔入伙。


    然而一个‘组织’永远要在领头人的步调一致发展，他理所当然将情况上报了去。


    上报亦有技巧：


    尽量以一个旁观的角度将信息精简托出，且全程避免‘她跟我很熟’、‘绝对可以信任’等主观强烈的表述，充分保持对领导的尊重。


    天井的枣树被吹响，枯枝摇晃间，座上的老人沉默良久：


    “你自己决定。”


    风中萧瑟之感顿起，这声仿佛与环境融为一体，可随即被一阵风风火火的动静驱散——


    她顶着牛仔贝雷帽走来，上面三排黄铜铆钉张扬个性；


    黑卫衣，衣长盖过臀部，袖口和下摆都绑着绳，胸口印着油墨印花；


    看见其脚下的帆布鞋，不禁让人发问：


    时尚的代价就是在冷天里挨冻吗？


    “这位哥，聊完咱们就该走啦！”


    杨嘉口中冒着白气。


    杨老头是关心女儿的，就是方式隐秘了些——立刻放人离开。


    “小妹妹，你确定不要再穿件外套？”


    一起走出门槛，她斜了眼，领口处带着绒毛的内搭露了半截以表‘我不是傻子’。


    就这样，两人即将赶往仓库做展前最后准备——


    关于每天分粒无收却忙着别人的事业，是不是过于戏剧化了？


    就像写小说一样：


    一开始不存够十章总是不安，如今天黑还一字未更已然不慌，甚至以‘第一部作品’的精神信念当胡萝卜，驴一样的身体也逐渐没了动力，日渐短小。


    好在眼下的真相是，陆砚不管帮不帮忙，事业上都是颗粒无收——这样他的心态就好了些。


    寒风中车来车往，嗡嗡发动机排出的废气竟在略显萧瑟的季节里，显得治愈。


    司机陆砚废了些功夫才把昨日三人凑一块碰头。


    某人在几位姐姐面前依然腼腆文静，可当林晓上车以后，粉色头发好似冬天的火焰，点燃了冷空气。


    “杨嘉我想了个引流的办法你要听吗？就是我在之前的coser圈里发点图片，引点老色批群友线下冲人数，再请几个摄影师来拍照，到时候人气和专业性都有了！”


    嗯，怎么评价呢......


    二次元作为参观者入场，可行；摄影师作为艺术摄影人员入场，可行。


    但是两者凑在一起，再来几个奇怪装扮的小姐姐模特，到时候花钱砸的场地究竟是为谁服务......还真不好说。


    “咳咳！”


    碍于跟后座小姑娘不熟，陆砚隐蔽提醒，生怕杨嘉脑子一热答应了。


    “咳咳！”


    “干嘛，美女过敏？”苏棠回头给两人发着奶茶，疑惑看过来。


    谈到美女，通过后视镜可以看到另外两位候选人看了过来。


    杨嘉接过袋子说了声‘谢谢’，对着陆砚吐槽：


    “听说国内那啥压抑确实严重......不是吧，你......”


    “...”


    这是二十八年以来他最冤屈的一回，不反驳是因为无力吐槽。


    美女过敏就笑了。


    即使真过敏，也不去十里八乡打听打听，他的两位前任能不能让他彻底脱敏！


    “如果你克制不住走神的话，要不我来开？”


    “都快到了换你来开，那我之前的功劳怎么算？”


    陆砚没好气回怼道。


    至于杨嘉为什么不开车，对方的解释是，‘车在国外，没拖回来’。


    此刻，林晓如刚上车、怀着新思路的热情安利道：


    “杨嘉，现在国内几万块就可以买辆电车，平时代步也不是不行啊？”


    “太次的，不好意思开。”


    车内短暂安静一瞬。


    对此，司机本人表示心情不错，毕竟上次她开了自己的车......


    爬高架、过路口，几人再度来到‘灯没有那么亮、里面码着纸箱’的仓库，里面暂且谈得上温暖。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司机也加入了会谈，并荣获‘现场施工管理员’的职位，此时正对着杨嘉的手机，和对面帮忙布展的负责人进行初步接洽。


    简单概述就是：


    大致流程是怎样，大致效果是怎样，期间需要准备哪些辅助工作。


    “我们的人员八点半准时进场，上午到十一点半，下午两点到五点半......”


    展期三天，暂定后天开始布展，明天她们得花时间去接一大群海归留子，所以眼下是展前的最后过一遍流程。


    杨嘉以不同于往常‘酷’的形象，严肃听完对面的每一句话。


    手机那头讲述着，下坠的冷气在这片空间缓缓蔓延。


    陆砚有点难以置信，出声问道：


    “展期三天？不是租了五天吗？”


    电话那边戛然而止，花钱的正主淡淡扫过：“布置和收拾都算。”


    他当然能想到这种细节，只是......


    五天十三万，心中本就不由咋舌，现在还确认了有两天是无效时间......


    只能说，杨老头的家底还是深不见底。


    这时，苏棠凑过来，踮起脚悄悄问：“昨天发了宣传视频，但是点赞不高，我怕......”


    话没几个字，打在脸上的热气倒是挺暖和。


    此时是什么感受呢？


    侧头看向女孩清澈的眼睛，就连略带婴儿肥的脸颊都那样亲切。


    他心怀感激。


    感激苏棠的大度，感激世界机缘巧合之下，让自己有机会和她重归于好——这次，一定要好好着珍惜相处，稳固好友谊。


    “放心吧，到时候要是你粉丝不来，我就让阿乐拉着店里的客人来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