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梵音渡心魔

作品:《穿越土木堡,开局斩王振

    咚!咚!咚!


    像是有人在极慢极慢地数着心跳。


    他驻步聆听了许久,只觉那团憋在胸口的闷气,竟随着这声声木鱼,一寸寸散入凉夜里了。


    忽然,一阵秋风卷着枯叶掠过脚边,他才悄然惊醒。


    “这是哪里传出的木鱼声?”


    他转头询问,却见众人神色微怔,目光躲闪。朱祁镇不置可否,撩起衣摆径自循声走去。


    绕过堆砌的假山,一座斑驳的宫室陡然撞入眼帘。


    窗棂漏出豆大烛火,寂静里,木鱼声混着老妇诵经呢喃声,竟清晰传来“愿陛下福寿绵延”的字句,断断续续地从门缝间漏出来。


    他猛地驻足,望着门上褪色的“安乐堂”匾额。


    “谁深夜擅闯此地?”


    一声尖细而苍老的喝问,猛地刺破夜色,惊得木鱼声猛地一顿。


    暗影里,一道佝偻身影扶着宫墙缓缓挪出,满头霜发被月光镀得发亮。


    老太监盯着朱祁镇许久,浑浊的瞳孔忽然剧烈震颤。


    “万……万岁爷?”


    话音未落,便颤巍巍地折腰触地,满头白发扫过地上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朱祁镇沉声问道:“谁在里头诵经?”


    老太监脸色煞白,干裂的嘴唇开合数次,才挤出含混的低语:“是……是个犯了过错,被幽禁的宫人……!”


    朱祁镇淡淡地扫过宫门,正要抬步离开。


    老太监却误以为他要踏入宫室,猛地连滚带爬扑过来挡住去路:“万岁爷!这……这地方脏污……您万金之躯,断断不能进去啊!”


    他仰头望着面前的帝王,浑浊眼睛里翻涌着近乎癫狂的惊恐。


    “放肆!竟敢阻圣驾!”


    袁彬一声怒喝,长臂如鹰爪攫向老太监后领。


    那老太监竟疯了似的扑跪下去,枯瘦的胳膊猛地抱住朱祁镇的腿,近乎哀求道:“万岁爷……您万不可进去啊!”


    室内木鱼声陡然骤急,“咚咚咚”的节奏急如擂鼓。


    朱祁镇垂眸看了眼老太监,随即顺着门缝漏出的烛光,斜斜向室内看去。


    袁彬见状瞳孔骤缩,猛地拽起老太监,长臂挥处如拎起枯叶,“砰”地将其扔到三尺外的空地上。


    那老太监瘫软在地,却仍以额触地,嘴里喃喃道:“万岁爷,求您……求您可怜可怜里头的人吧!您只要进去……就一定会害死她的……”


    我进去……就会害死她?这天下人的命数,难道不是握在帝王的手中?


    朱祁镇缓步向前,靴底碾过阶上残叶,门隙里渗出一缕淡雅的檀香。


    “吱呀……”


    木门转动的声响,惊破了凝固的夜。


    烛影摇红里,供桌上方的一幅少年天子图,赫然映入眼帘。那是正统七年,英宗亲政时,画师为他所作的御容图。


    穿堂风掠过供案,《法华经》书页沙沙翻动,夹在墨字间的干枯桂花簌簌跌落。


    一个僧尼背身跪立,棉麻僧衣洗得透白,单薄的背影在烛光里晃成一茎秋草。


    朱祁镇望着那道颤抖的背影,握着门环的手忽然顿住,一时竟不忍心打扰,随侍众人屏息肃立。


    不知过了多久,急骤的木鱼声终于慢下来,只剩细流般的尾音在殿内洇开,恍惚真有一场惊涛骇浪,正从那具单薄的身躯里,一寸寸退回到岁月深处。


    木鱼声戛然而止!


    僧尼缓缓起身,素衣下摆扫过满地佛经,转身的刹那,只见那人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虽覆着层岁月的薄霜,却仍依稀可见当年惊鸿一瞥的风华。


    她抬眼凝望朱祁镇,良久才指尖轻合,躬身行礼:“贫尼见过陛下!”


    身为九五至尊的朱祁镇,面对这出家清修的宫人,竟忽然喉间发紧。


    “朕……”


    他顿了顿,清了声嗓子。


    “偶感烦忧,信步至此,闻得木鱼声清越……不想惊了师太清修,倒是朕唐突了。”


    她眼底泛起细碎的光,慈爱在睫羽下轻轻一颤,转瞬又凝作深潭里的秋水。


    “陛下肩负天下苍生……”


    她忽而转身,双手合十地缓缓说道:“这几声木鱼能解圣心忧劳,也不负贫尼日夜礼佛的一片苦心。”


    屋内空气骤然凝固,随侍二人皆屏息垂首。


    在这紫禁城里,便是掌事女官见了天子也要战战兢兢,何况一个修行宫人,竟敢直言“圣心忧劳”“不负苦心”?


    出家人虽是超然物外,但这皇宫里的规矩,比戒律更加森严,而皇帝作为世俗至尊,僧尼口出此言明显不妥。


    袁彬手按绣春刀,目光紧盯朱祁镇,一旦他眉峰微动,便要抢步上前喝止。


    朱祁镇迟疑之余……


    那僧尼背影轻耸,幽幽地说道:“原以为此身终伴木鱼青灯,却不想……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


    话音未落,那老太监在门外大声说道:“你既已入了空门,又何必执念前尘?一切皆是造化……”


    朱祁镇见老太监打断僧尼话语,显然是在遮掩什么秘密,他猛地旋过明黄衣角,目光如冰锥钉在老太监的脸上。


    忽见前方的槐树影里,隐约游过几簇明黄灯笼。


    众人低头细看,便见为首的掌事太监,跌跌撞撞地趋步上前:“万岁爷……可让奴婢们好找!”


    掌事太监金英,他不在仁寿宫伺候太后,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作甚?


    朱祁镇蹙眉问道:“找朕何事?”


    金英叩首时,余光不经意扫过尼姑。


    “回万岁爷……太后念着大皇子,嘱咐奴婢明日抱去瞧瞧……奴婢特意来给万岁爷禀报一声。”


    祖母念及孙儿,欲抱去瞧瞧本是人之常情,可偏要选这时辰着人来禀,倒是令人费解。


    忽然,身后的僧尼轻声说道:“陛下乃万金之躯,此处环境简陋,恐扰圣心清净,还是早些回宫歇着吧。”


    一个被囚禁修行的僧尼,竟敢当众“驱赶”天子,当真是让众人听的目瞪口呆。


    朱祁镇心头闪过一丝不悦,却更多的是疑惑不解,他正待转身,却见金英重重磕在金砖上。


    “万岁爷!这位……法师所言极是,夜深露重,还请移驾回宫!”


    看着金英的异常举动,他心中疑云翻涌,偏偏这些人都垂首噤声,再呆下去也无任何意义了。


    “起驾。”


    朱祁镇低呵一声,大步向前走去。


    忽有木鱼声骤起,伴随着僧尼的诵经声:“众生界尽,众生业尽,众生烦恼尽,我此行愿无有穷尽,念念相续,无有间断,身语意业,无有疲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