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恋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莫名的恍惚。


    她后来见到的姜青青，端庄温柔、坚韧强大。


    网上挂着的关于姜青青的照片和视频，也都是美丽的、看起来完美无瑕的。


    但是在这一瞬间，姜恋居然觉得自己梦回十年前的姜青青。


    那时候她就像现在这样，帮孤儿院每一个孩子，无论他们是残缺的还是完整的。


    帮助那些孩子的时候，姜青青的眼睛里是闪闪发光的。


    在一个日光浮动的午后，小小的姜恋午睡醒来，她看到姜青青枕着自己的胳膊，眯着双眼笑：


    “恋恋，其实要是不考虑赚钱的话，我真想永远留在孤儿院里，说出来有些好笑，我很喜欢有人全心全意信赖我、喜欢我的感觉。这里有很多，就像有很多很多的家人一样……”


    那时候的姜恋，心里正在琢磨下午去哪条河摸个鱼加餐。


    对于姜青青的话，她像是听耳旁风一样。


    吹一阵就过去了。


    但现在姜恋发现姜青青当初的话，是认真的。


    思绪又被拉回眼前，姜青青依旧瘫坐在地上，闭上了双眼。


    她现在正在孩子们的要求下，扮演一个瘫痪并眼瞎的孩子。


    “我现在看不见，站不起来，但是我的手还可以动作呢！我的手可以摸索着学写字、说不定训练时间久了，我可以学会盲文……”


    “哼，那是你说的简单！要是你的脑子不聪明呢？”有个脑袋大大的小孩反驳姜青青。


    “不太聪明的小孩？那我也有很多优点呀，我就算脑子笨笨的，也可以听别人的话，做一点小手工。


    体力活我也是可以做的，人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是有很大作用的，人的潜力也是无穷无尽的。”


    姜青青依旧闭着双眼。


    她双手慢慢摸索着，抓到了旁边一个小孩的衣袖。


    “呀，是好心人吗？你愿意接受一个盲人的按摩吗？”


    姜青青笑意恬淡，被抓住的小女孩咬了咬嘴唇，有些害羞的点头，声如蚊呐：


    “那好吧，看在你可怜的份上！”


    “我不可怜哦，我只是在用自己的劳动赚取报酬，对待工作也会专注认真。这是等价交换。”


    其他孩子面面相觑，看着姜青青灵巧的手指在小孩肩膀上按动着。


    他们眼底都有很大的触动。


    不知道是不是姜恋的错觉，总觉得这一片空间似乎明亮了许多，透过窗户的阳光也温暖明亮了很多。


    姜恋在看姜青青。


    时烬在盯着姜恋看。


    他在心底猜测，姜恋受姜青青影响很大，所以后来才会长成那样不屈的性格吧？


    房间边缘躺着一个不成人形、无人理会的尸体。


    看衣着应该是那个李院长。


    姜恋看了一会姜青青，发现她的确可以解决，便走到房子边缘，去观察墙上十分不起眼的划痕。


    这些划痕有些带着血渍、有些没有。


    “坏人、骗子、死、救……”


    “妈妈、爸、坏人、怕……”


    断断续续的，有些字都没有写完整。


    时烬走到姜恋身边，压低声音跟她说道：“来这里之前，我查过这个李院长的资料。”


    姜恋总算给了他一个眼神，从刚刚两人莫名牵手后，就一直没有对视。


    “那个？”她也压低声音，指了指那具尸体。


    被孩子们围着的姜青青，已经开始与更多的孩子互动了，她一双巧手已经用孩子们提供的道具叠出了各种小东西。


    姜恋看的心痒痒。


    姜青青小时候也会给她叠这些东西，对于其他小孩也不厌其烦。


    姜恋自认可以对孩子好，但她并不想一直留在孤儿院。


    而且她并不是一个耐心十足的人，偶尔跟孩子玩还可以。


    时间久了，她会感觉自己被困住了。


    但姜青青是真心实意的乐在其中。


    “是他，他叫李诚，姜奶奶去世之前，他就当上了这个孤儿院的副院长。在当这个孤儿院的副院长之前，十几年的时间里，他还管理过三家孤儿院。”


    “三家？”姜恋皱起眉头，“那三家孤儿院呢？”


    “办不下去了，后来仅有的几个小孩都跟其他更大的孤儿院合并了，然后李诚盯上了蓝天孤儿院。”


    “为什么？”


    “一个孤儿院、很多的孩子，这些都是有很大的利益夹杂其中的。”


    时烬耐心的解释着，他看着姜恋仿佛有一层柔光的脸庞，淡淡的茉莉花香浮动在空气里。


    浮动在他的心尖上。


    姜恋只沉默了两秒，就立刻懂了时烬的意思。


    这些年的孤儿院与以前早已不同了，孩子越来越少。


    想领养孩子的父母却越来越多、关注孩子的好心人也越来越多，本来孤儿院的处境应该改善才是。


    想领养孩子的夫妻会经常去孤儿院捐款捐物、社会上的好心人也会捐赠。


    但这种情况下，也会从缝隙里长出硕鼠，偷偷啃食本该用在孩子身上的资金。


    “所以这些孩子，其实也有李诚原本孤儿院里的？”


    时烬点点头：“这个李诚，最喜欢让孩子卖惨，就算本来就很惨了，也会让他们的处境更加惨，以此来获取更多的捐助。例如让孩子挨饿瘦弱、拖延他们的治疗、恶化病情……”


    姜恋眼底闪过厌恶：“死有余辜！”


    “这些孩子都是受害者，他们天生就是孤儿、遭到抛弃又身体残缺，得到了少量的温暖，但却被坏人利用了。所以他们心有怨气。”


    “化解他们的怨气……仅仅是刚刚那样做，不够，对吗？”


    时烬摇头：“不够！”


    姜青青已经与一些孩子等价交换，获得了一些钱。


    但在要借过钱的时候，旁边另一部分孩子却伸出手讨要：


    “这些钱需要维持孤儿院的正常运转，我们也是需要……”


    “不行！”


    一直温和的姜青青忽然变了脸色，她恶狠狠的夺回自己的钱。


    有几个小孩刻意去抢夺，但是姜青青却一反常态，使出浑身解数去抢回自己应有的报酬。


    她用手掰、用牙咬、歇斯底里的大喊：


    “这是我赚的！孤儿院需要运转，已经有国家的补助资金了，我赚来的要留着自己用、或者哪个小伙伴去医院钱不够的时候用！”


    小孩们都惊呆了，他们喃喃：


    “可是大家都是这样的，捐助给我们的，都是给了院长……”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这是靠我自己劳动换取的，是等价交换！不是靠可怜得来的，我有权利决定这些钱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