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二哥担心的语气，再看看二哥掩盖不住的笑意，谢玉堂默默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就当自己是个满足二哥心愿的道具吧！


    他上了凌梦白的马车，乖乖扮演一个因为睡眠不足而感到不适的小孩，靠在马车上一语不发。


    凌梦白很有长嫂如母的觉悟，摸摸他的额头，又拿出小毯子搭在他腿上，问他到底哪里不舒服。


    从小只会装普通没装过病的谢七郎：“……有点困。”


    “唉，也是，”凌梦白没察觉他的迟疑，“今天对小孩来说确实起得早了，现在睡会吧，晚点还得上山呢。”


    谢玉堂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哒哒的马蹄声寸步不离的跟着马车，透过窗纱隐隐能看到谢玉平在马背上挺直的身影。


    小孩颇为老道地叹口气，小声道了句谢，倚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心里默默数数，还没数到十呢便听二哥的声音响起：


    “七弟还好吗？”


    谢玉堂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过去，身边凌梦白揭开窗纱，低声道；“睡了，应该是今日起太早有些不舒服。”


    谢玉平就着缝隙往里瞅了一眼，果然看到老七侧对着自己，靠在马车壁上，身子随着马车微微晃动，睡得香喷喷的模样。


    “那就好，麻烦……大嫂照顾了。”他微妙的停顿了片刻，才不情不愿的喊着称呼。


    凌梦白没注意这点细枝末节，笑道：“七郎乖巧，上车就睡着了，哪需要我照顾，你放心吧，好好赶路，莫要分心了。”


    “是。”


    凌梦白放下窗纱，没有注意到谢玉平刹那间的失望，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望着朦胧的马车内，只觉少，太少了。


    见面的机会太少，说话的机会太少，让他能接近的空间太少……什么都少，唯有拦在二人之间的阻碍太多，太多。


    今日要上山祭祖的人家很多，从出城门开始道路便堵塞起来，谢家在最鼎盛之时都不曾高调过，如今这个时候只会更低调做人，老老实实在人群中排着队，随着人流慢慢往城外挪。


    说来也巧，他们刚刚顺着队伍往前走了没多远，便碰到了连家的车队。


    谢玉平看得清楚，那骑在马上的连睿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神蓦地一暗，跟着他就吩咐了几句，连家的车队便不紧不慢地靠了过来，不多会便与谢家并驾齐驱。


    要论人丁，三个谢家也比不过连家，事实上，谢家人丁稀薄的程度放眼京城也是数一数二了，这方面谢家跟谁比都得自愧不如。


    因此连家庞大的队伍挤过来，谢家的车夫下意识避让，不过转眼功夫就几乎被挤出队伍。


    谢玉平脸色一沉，喝道：“不要让，跟着队伍继续走。”


    他就不信了，这连家还真敢在城门这里闹起来不成，只要他们不肯避让，连家自然无可奈何。


    然而他这次还真想差了，连睿此人若真能将利弊想那么清楚，也不会做出当街抢人的举动了。


    一看谢玉平居然不肯让队伍乖乖被自家挤出去，连睿越发不悦，竟然直接调转马头，直直对着谢玉平就撞过来。


    谢玉平身后便是凌梦白的马车，他若避开这个莽夫定会冲撞到凌梦白，因此他哪里肯让，紧紧握着缰绳，便要后发先至，抢先冲过去。


    他心中思忖，自己虽然不如连睿有助跑的空间，但相较之下自己的马是儿时大哥送来的军马，二来他自幼习武，体格比连睿要强壮的多，算来还占了优势。


    可他刚提缰绳，便听得接连几声轻微的“咻”，眨眼的功夫，连家的队伍忽然就乱了。


    包括连睿在内，好几人的坐骑突然都胡乱嘶鸣，或烦躁踏步，而人立而起，一时间连家队伍里惊叫声此起彼伏，连睿别说冲过来了，好不容易控制住马没掉下来已是极为凶险。


    连家也有护院跟着，连忙上前帮忙拉扯缰绳，好不容易等马匹安静下来，便有护院在地上寻摸一下，找到了落在马腹马腿附近的小石子。    “三公子，是有人暗算，以这石子为暗器打在马腹或马腿上，畜生吃痛受惊才差点惊扰了您。”


    连睿定睛一看，那石子平平无奇，京城中不知多少人家的墙根地上随随便便都能捡上一大堆，显然无法靠这个来定罪，但他认定石子是谢家人射过来的，然而刚刚他们乱了一阵，这会谢家的车队都快走到城门前了。


    他当即一提缰绳便要追过去——


    “睿儿。”


    一听这声威严的呼唤，连睿连忙收了凶狠之色，恭恭敬敬调转马头去了第一架马车前，恭敬地道：“父亲。”


    “莫要惹事，免得错过了祭拜的时间。”连大人声音淡淡，“谢家有高手坐镇，不要自讨没趣。”


    “是。”


    连父在家中极有威信，他既已发话，连睿心中再有不甘也只能应了。


    殊不知马车之中，连世霄面沉如水，眸光阴冷的盯着城门方向，仿佛要透过车帘看到谢家的车队。


    半晌他冷冷道：“老夫倒要看看这谢家还能猖狂多久。”


    与他从小一块长大的长随双瑞立刻道：“大人放心，那谢家不过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哼，”连世霄想到什么，忽然又笑了，“也是，什么大晟朝的脊梁，刚正不阿，呵，在绝对的权利面前，这些所谓的好名声只会成为催命符罢了。”


    他一伸手，双瑞知趣地递上一杯茶：“大人说的是。”


    ……


    谢家的车队顺顺利利出了城，到了城外车马分了流，前进速度便快得多了，谢玉平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连家的车队并没有追上来的意思，这才悄声问：“大嫂，方才那石子……”


    “什么石子？我不知道。”凌梦白在马车里悠哉悠哉吃着干果，矢口否认，“连家的车队嚣张跋扈，突然惊马可能是老天都看不过眼吧。”


    恰好打马过来的萧云寒和陆行刚好听到这句，半大小子陆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三师姐还是这么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