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一脸义愤填膺的众人，又看了看倒在地上起不来的小胖爹，还有缩着肩膀，往人后躲的小胖爷奶。


    最后，将目光重新落在小胖爹脸上：


    “小胖爹，你怎么说？”


    这糟心事让大队长心里很是不得劲。


    他摸了摸后腰，摸出自己的烟杆子，放在嘴里使劲嘬了两下。


    虽然没有烟叶，好歹让他的情绪能稍稍平复一些。


    小胖爹想起来，但一动就只觉得全身骨头好像都碎了。


    他尝试了两下，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干脆就那么趴在地上，一言不发。


    没有人能看见他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大队长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说话，一时间脸色更难看了。


    但到底是扛过刀的，大队长的脾气还能控制住。


    他手里握着烟杆子，看向小胖爷奶：


    “你俩是个什么章程？小胖这孩子，你们是要，还是不要？”


    小胖爷爷没说话。


    小胖奶奶已经先一步摆手：


    “不要了，不要了！这小白眼狼，我们可不敢要了！大队长啊，你瞧瞧那小白眼狼把我咬的！我可不敢再养这么个不知道感恩的玩意儿了！”


    对于小胖奶奶的污蔑，大队长心知肚明，却并没有反驳，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小胖爷爷：


    “你也是这么想的？”


    见对方仍旧只是低垂着头，装出一副老实的样子，大队长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说话！”


    小胖爷爷只能将头垂得更低，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子：


    “大队长，我听我媳妇的。”


    大队长冷笑一声，懒得拆穿他，也懒得再看他们一家人一眼：


    “行，现在就跟我去写断亲书，把小胖户口迁出来！以后，小胖就是我们徐乡集体户的一员了！”


    说着，抬脚就要走。


    只是刚走两步，又想起什么，他脚步顿住，看向温游，


    “小游，你先照顾着小胖，回头我们再商量怎么安置这孩子。”


    “行。二叔，你放心吧。”


    大队长踢了仍躺在地上的小胖爹一脚：


    “给老子起来，别装死！赶紧的！再浪费老子时间，老子把你们一家都赶出村去！”


    大队长并没有这样的权力，但架不住这一家子并不知道。


    毕竟，在解放前，大队长要说赶他们一家，那是所有人都赞同，也能干成的事儿。


    小胖爷奶见小胖爹努力几次都爬不起来，这才不情不愿地上去，两人从地上扶起来，嘴里还抱怨着：


    “真是没用！养你这么大，还不如养条狗呢！我们老两口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老了老了，儿孙的福是一点儿没享，还得被儿孙欺负，遭这老罪！以后你要是跟你儿子一样不孝顺，老娘当初还不如直接溺死你算了！”


    “好了，别说了，老大也不想的。他平时很孝顺的。赶紧走吧，别让大队长等急了。”


    小胖爷爷一开口，小胖奶奶的喋喋不休便瞬间停止了：


    “好。我知道了。”


    小胖爹就这么半死不活地被老两口拖着，一直到了大队长家。


    其他村里人都立刻跟了上去，想亲眼看看这一家子是有多不是人。


    大队长到家后，就直接进屋里拿了纸笔出来，看着小胖的这三个亲人，冷声道：


    “我先跟你们说清楚，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第一，以后你们家的公分分小胖一部分，一直到小胖十六岁，能自己养活自己……”


    “我们选第二个！”


    不等大队长说完，小胖奶奶就迫不及待地做出了选择。


    大队长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又再次落在小胖爹脸上：


    “第一个选择，等你老了，小胖也负担你的养老送终。第二，小胖以后不归你们管，当然以后你的养老也跟小胖没关系。相当于他以后就不是你家的孩子了。小胖爹，你怎么说？”


    小胖奶奶就儿子犹豫着没有开口，连忙拽了拽儿子的胳膊：


    “老大，你还犹豫什么？还不赶紧选第二个！那个小白眼狼，我们养了他这么多年，他还不是说咬人就咬人！这小白眼狼是养不熟的！老大！你听娘的。娘以后重新给你娶一房媳妇，再给你生个孝顺儿子！”


    小胖奶奶这番话一出，不少人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这话，也就小胖爹那个蠢货信了。


    当初小胖爹在山上救了小胖娘，小胖娘连个彩礼都没要就嫁了过来。


    嫁进他家后，也是任劳任怨，伺候公婆、照顾孩子，还要下地干活。


    一个女人家，每天挣的都是男人的工分。


    后来还给他们家生了个儿子。


    可惜啊，就是这样一个好女人，昨天居然就那么被生生饿死了！


    这让村里的这些人怎么能不觉得心寒？


    也正因为小胖爹总将他们一家的口粮给分出去，为了让小胖不至于饿坏了，小胖娘才将自己的口粮给了小胖，导致了这一扬悲剧。


    昨天将人送走后，小胖今天早上见他爹还是将他们父子俩的饭分出去，小胖这才急了，喊了一声“饿”。


    结果就被这一家子打了。


    小胖着急之下咬了他奶奶一口，然后就被扔到了地上。


    就这，这一家子还不反思自己的过错，还口口声声骂小胖“白眼狼”。


    要他们说，这一家子才是那缠着人吸血的水蛭！


    “大队长，我听我娘的。”


    这一次，小胖爹终于开口了。


    对于他这个选择，大队长一点儿没觉得惊讶。


    他只是冷静地将这些都写下来，将两个选择，以及小胖爹做出的选择都写在了纸上，自己签了字，又让小胖爷奶和他爹以及在扬的其他人都按了手印。


    “这断亲书一式三份，一份我回头收到村里，一份你们家自己拿着，另一份我会给小胖。自此以后，小胖跟你们一家就彻底没了关系了。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欺负小胖。另外，小胖娘今年的公分，我会全部记在小胖名下。行了，你们回吧。”


    “大队长，你怎么能这样？！小胖娘那也是我们老大的媳妇！她的公分，自然该留在我们家！凭什么给那个白眼狼？！”


    大队长的话音刚落，小胖奶奶就叫嚷了起来。


    他们一家真正赚工分的也就只有小胖爹娘。


    要是将小胖娘的公分给了小胖，他们一家子今年怕是都得饿肚子。


    “你要是有意见，就去跟小胖娘说！老子也想看看，你们一家子这么对待他们母子，小胖娘要是知道小胖遭了什么罪，还能不能放过你们！”


    如今虽然破四旧，但老百姓的心里对于鬼神之说却仍是深信不疑的。


    小胖奶奶虽心里害怕，但却仍梗着脖子强撑着不肯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