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一而再地强调，温满和温游兄弟俩自然牢牢记在心里。


    离湘院里，何家夫人也认真地跟女儿分析着:


    “先前就听说，温家如今就是个空壳子，外面看着光鲜，内里的亏空早不知有多少了。如今咱们母女俩，带着这么些金银财物，自然被惦记。你姨妈还好，她那人清高，就算有再多银钱，也不肯让她儿子娶个商户的。只温家的老太太，看她今日的样子，显然是起了心思的。往后你在这府里，还是少往外走，只在这院子里待着，一直等到小选结束，知道吗？”


    “母亲，女儿记下了。”


    今日在慈安堂，温家老太太虽然看着很喜欢她的样子。


    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这里面其实没有多少真心的。


    她虽然出身商户，但父亲去世后，家里几乎是靠她撑起来的，她自然不会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任人摆布。


    两边的人都提着警惕，不敢有分毫放松。


    温母那边搞了几次小动作都没能如愿，到底只能暂且将此事放下。


    族学经过整顿正式开课后，先生严厉了，一群族里的孩子都被压得不敢再浑闹，族学的氛围倒是日渐好了起来。


    温满如今有专门的先生培养他走科举一途，因此并不来族学。


    温洛倒是和温游一样，被自家父亲押到了族学上课。


    这日，刚到学里，温洛便神神秘秘地掏出一把扇子来:


    “给你们开开眼，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唐寅真迹！瞧瞧！瞧瞧！看这笔触！这笔法！还有这印章！这才是唐寅真迹！”


    “切！你说是真迹就是真迹啊？我还说我那幅是真迹呢！”


    说话的，是昨天拿了一幅画来族学，说是捡漏买到一幅唐寅真迹的学子，黄平。


    这也是温洛今天会拿着这把扇子来族学的原因。


    两人向来不对付，最喜欢跟对方比较。


    黄平拿出一幅唐寅真迹，温洛自然不甘示弱。


    而且，在他看来，黄平家境一般，怎么可能买得到唐寅真迹？


    “我这可是我父亲收藏的！当然是真的！”


    温洛得意地抬起下巴，拿着那把扇子给自己扇风，让自己显得风流倜傥一些。


    这话一出，黄平倒是没办法反驳了。


    众所周知，温家大老爷在其他方面表现平平，但在鉴赏一道上却颇有些心得。


    但凡他认定的真迹，那是没人能反驳得了的。


    “怎么样？说不出话来了吧？哈哈！”


    温洛越发得意洋洋。


    黄平瞪着他手里的扇子，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既然是温大老爷的收藏，怎么会在你手里？你怕不是偷出来的吧？”


    温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黄平一看，再次支楞了起来:


    “哈哈哈！我就说嘛！你哪儿来那么多钱买唐寅真迹？温大老爷更不可能让人随便动他的珍藏！没想到居然是偷来的！哈哈哈！温洛，你居然偷东西！”


    “那是我爹的东西！以后就是我的！我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偷？！”


    温洛是不可能承认“偷”的。


    而且，他说得本来就是事实。


    自己家的东西，拿来把玩把玩，怎么能叫偷呢？


    太难听了！


    黄平却不管温洛这番狡辩，只抓着温洛偷拿温大老爷珍藏这件事说事。


    两人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总之，等到了上课时间，先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一场大混战。


    温游悄悄躲在角落里，这才没被波及。


    至于那把被温洛拿来炫耀的扇子，此时也已经毁得只剩下了扇骨和扇骨上破破烂烂的画了。


    回过神来的温洛，看着手里的扇骨，一张脸都吓白了:


    “完了！我爹会打死我的！”


    黄平等人看着那把扇子，一个个也是面面相觑，一时间脸上也是瞬间惨无人色。


    [哦吼！闯大祸咯！这扇子可是温大老爷害死了一家子人才得来的。就这么毁了。啧啧！这叫什么？这就叫命中注定不属于你的，就算抢到手了，也会很快离你而去！]


    温游的幸灾乐祸，很清晰地落入温洛耳中，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什么害死一家子才得来的？


    他爹不是说，这扇子是下面一个小官送上来的孝敬吗？


    温洛一时有些恍惚。


    他呆呆地受罚，呆呆地跟着黄平等人一起被打手板，呆呆地站着听课。


    但他感觉不到疼，也听不见先生讲了什么。


    ——害死一家子才得来的。


    ——害死一家子。


    ——害死。


    温洛觉得自己握着扇子的手有些疼。


    一低头，却见有几滴鲜红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很快，整只手、整把扇子上都开始滴血。


    他呆呆地看着。


    耳边恍惚听见有人在喊他。


    “温洛！”


    “洛哥儿！”


    “二哥！”


    是谁在喊他？


    别喊了！


    我没害死人！


    不是我！


    *


    “大夫，我家孩子怎么样了？”


    张氏没想到，好端端去上学，最后孩子却是被抬回来的。


    只一会儿功夫，她担心的眼睛都红了。


    大夫背起药箱:


    “没什么事，就是受了些惊吓。过会儿就该醒了。喝上两次安神汤，多晒晒太阳就好了。至于手上的伤，也没什么大碍，好生养两天就能结痂了。”


    “谢谢大夫。”


    让人将大夫送出去后，张氏走过来，坐在儿子床边，看着儿子惨白的小脸，很是心疼:


    “不就是打架嘛！至于把人打成这样吗？这先生也太不通情理了些！”


    张氏越想越气，一转头，却听见儿子的声音细细碎碎地响起。


    她往前凑了凑，这才听见儿子的声音：


    “不是我害的……不是我害的……”


    张氏眉头瞬间皱起。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温！洛！”


    张氏还想再继续听，却听见外面传来温大老爷的声音。


    张氏皱眉，扭过头一看，就见温大老爷正从外面大踏步走进来，满脸怒容。


    “老爷这是怎么了？”


    张氏起身迎了过去。


    温大老爷却一把将她推开：


    “温洛呢？！”


    张氏身体一个踉跄，好在身边的丫鬟立刻将她扶住，这才没让她摔倒。


    一转头，就见温大老爷走到床边，见温洛躺在床上，便伸手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温洛，你给老子起来！老子问你，你是不是偷了老子的扇子？！”


    张氏忙扑过去：


    “老爷，洛哥儿受着伤，又受了惊吓，大夫让好生养着。老爷……”


    温大老爷一把将儿子重新扔回床上，怒目瞪着张氏：


    “我问你，他是不是偷了我的扇子？！扇子呢？！”


    “老爷，您说的哪个扇子？妾身不知道。等洛哥儿醒来，妾身帮你问问。”


    张氏心里发慌。


    儿子被送回来时手里拿的东西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