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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海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小姐”、“姑父”，还有刚才看到的那位绝色佳人，哪里还顾得上看别的？


    他只愣愣地点头:


    “啊，对，满意满意。我很满意。”


    林业没注意到他的恍惚，见他没什么意见轻轻颔首:


    “那小的就不打扰孙先生了，先生若是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吩咐元宝。对了，元宝过来，见过孙先生。”


    孙海这才注意到院子的廊下，站着一个穿着下人服饰的人。


    听见林管家召唤，那人立刻走过来，给孙海行了一礼:


    “小的元宝，见过孙先生。”


    孙海忙扶住他胳膊:


    “不必客气，往后咱们二人相处时间还长。”


    元宝笑着附和:


    “先生说的是。”


    “那元宝你跟着孙先生，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是，林管家。”


    “孙先生，您先休息。屋子已经打扫过薰过香了。小的就不打扰您了。”


    “劳烦林管家了。”


    “先生客气。”


    林业躬身退下。


    孙海也由元宝引路进了卧室:


    “我先休息一会儿，元宝你也去休息吧。”


    “是。”


    *


    荣庆堂。


    昨日的那一身奢华装扮，王夫人早已收入箱笼中，不敢再穿。


    今日更是打扮的格外素净。


    身上穿的是件月白杭绸的裙装，料子虽细软，却无半分绣纹，只在袖口滚了圈浅灰的素纱。


    乌发松松挽了个随云髻，簪一支碧玉簪。


    耳上是对银圈。


    手上未戴镯子，只腕间系了根深青的丝绦，末端坠着枚小小的白玉印章，瞧着倒像个寻常的压襟。


    这会儿，透过西洋镜，看着自己的装扮，王夫人脸上的不满稍稍褪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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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轻抚着自己的脸颊:


    “本夫人果然不论如何装扮，都是这般的天姿国色。就是可惜了，太素净了，像……看得时间长了，太费眼睛。”


    王夫人很想说“像守孝似的”，但话到嘴边，还是赶紧咽了下去。


    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周妈妈是她乳母，对她最是了解。


    她话音的停顿，周妈妈立刻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立刻点头附和:


    “这一身是太素净了些，太太为何不穿那件大红的？显得更明艳些。咱们这样的人家，穿得这样素净，怕是被人以为咱们家业都没了。”


    王夫人抚着自己脸颊的手一顿，从西洋镜中看向一旁侍立的周妈妈，眼尾上挑，立刻带出些凌厉的意味来:


    “‘以为没了’才是最好不过！本来就已经是半个破落户了，还装什么富贵荣华？”


    被抄家的时候，就高兴了！


    周妈妈不明白，这才一天过去，自家太太怎么突然就喜爱上了这素净的颜色？


    听太太这么说，立时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往门外看。


    见门外手的都是自己人，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哎哟，我的太太诶！这话可不能说！要是被老爷听见……”


    王夫人冷笑一声:


    “被听见又如何？如今一家子只花钱没个进项，全靠我撑着！我打扮得鲜艳些，倒成了罪过了！”


    王夫人越想越气。


    她本就是个张扬的性子，也最爱艳丽的颜色。


    结果因为昨儿的那一身穿着，被儿子说到抄家也就算了，当天晚上温晖那个没成算的伪君子居然还敢嫌弃她！


    这让她如何能不气？


    周妈妈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哎哟，我的好太太诶，这些话可不能说呀！要是让老爷听见，失了面子，该如何是好？！”


    王夫人却一点不在意，反手将头上的簪子给拽了下来:


    “听见就听见了，他想怎样就怎样，大不了休了我！你赶紧过来帮我把这些东西给拆了！本夫人今后非要穿得鲜艳不可！”


    若是因为一个妇人的穿着就能害得被抄家，那也是他们无能！


    周妈妈不知道王夫人折腾这一趟的内情，因此见自家太太不说那些话了，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动作也是利索，很快便将王夫人头上的钗环都拆了个干净。


    温二老爷抱着儿子进来时，就见王夫人头上连个钗环都没有，身上也格外素净，顿时满意非常:


    “是极，往后便就这般穿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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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没起身，只在西洋镜里朝他冷笑一声:


    “可不是好吗？跟个破落户似的。出门一趟，怕是还以为你温家谁没了，我这个小辈给守孝呢！”


    温二老爷一听这话说，脸色便沉了下来:


    “你瞎说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也是为了咱们这一家子，何苦说这样戳人心的话来？”


    “为了这一家子，就我一个人连件像样衣裳都穿不得？！你怎么不说你老娘去？！”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对！我就是不可理喻！你去找你的小妾去啊！一天巴巴得来我这正房做什么？！周妈妈，去把游哥儿抱过来，给咱们老爷腾路！”


    周妈妈心肝直颤。


    亲娘嘞！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了？


    往日里太太脾性虽也强势些，但在老爷面前却向来温柔。


    怎么今日这般尖酸？


    王夫人可不知道周妈妈心里怎么编排她，见周妈妈不动，她干脆自己走过去，一把将儿子抱过来:


    “老爷快些去吧！赵妹妹穿得素净，最是俭省不过的，妾身就不碍您的眼了！”


    温游此时睡得天昏地暗，压根不知道自己昨天的一句“抄家”，导致了夫妻二人的针锋相对，也激起了王夫人心里所有压抑的不满。


    忍什么忍？！


    反正也没几年好过了，到时候抄了家，一家子都等死就是了，她有什么好怕的？


    往后，这家里的银钱也别想让她管了！


    辛辛苦苦做那些丧良心的事，不止得不到一个笑脸也就算了，连件好看的衣裳也穿不得了。


    最后还要被抄家。


    反正都要被抄，她那么辛苦做什么？


    王夫人越想越气，只觉得自己这些年真是活得连个人样都没了。


    温二老爷见自家太太这般横眉冷竖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看了看儿子。


    见孩子还睡着，他也不想再在这里面对王夫人的不满，干脆地撂下一句:


    “走就走！当爷乐意来你这里？！”


    直接转身离开。


    王夫人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背影，闭了闭眼，将眼底的泪意压下。


    周妈妈忙过来劝慰她:


    “太太，您怎么能这么惹老爷生气呢？这不是把老爷往外推，便宜了那个下贱蹄子吗？”


    “周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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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冷声打断周妈妈的话，声音里带了些不满。


    周妈妈见她脸色难看，到底没敢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温二老爷出了正房，想到赵姨娘，脚步一转，便往西厢去了。


    赵姨娘如今身孕也有五个多月了，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