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怀特走了。


    他没有回头，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杆标枪。


    但陈诚知道，那杆标枪的枪尖，已经断了。


    德尔蒙的几个下属，跟在他身后，一个个垂头丧气，像是打了败仗的公鸡，再也没有了来时的嚣张气焰。


    一个时代，或许没有落幕。


    但一个新的时代，已经由他亲手，拉开了序幕。


    “厂……厂长……”


    刘富贵凑了过来，看着约翰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飘。


    “您……您真就把德尔蒙给拒了？”


    他到现在都感觉像在做梦。


    那可是德尔蒙啊！世界五百强！主动伸过来的橄榄枝，全世界不知道多少企业挤破了头都够不着！


    厂长他，说拒就拒了？


    还反过来，要跟人家平起平坐？


    这胆子，简直比天还大！


    “不是拒绝。”


    陈诚收回目光，淡淡地纠正道：“是谈判。”


    “他会回来的。”


    他的语气，平静，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他很清楚，约翰今天踏进这个角落，就已经输了。


    剩下的，无非是输多输少的问题。


    “好了，别管他们了。”陈诚拍了拍刘富贵的肩膀，“我们的仗，还没打完呢。”


    他看向展位外，那依旧如同潮水般汹涌的人群。


    “通知下去，展会即将结束，我们只接受现场签约的最后三十个名额！”


    “告诉他们，错过今天，再想拿到代理权，就得亲自飞到冀省去谈了！”


    “什么？！”刘富贵一愣，随即猛地一拍大腿！


    高！


    实在是高啊！


    这叫什么？


    饥饿营销！


    厂长这是要把这群老外的最后一滴血，都给榨干啊！


    “好嘞！您就瞧好吧！”


    刘富贵像是打了鸡血，抓起大喇叭，再次冲上了椅子，扯着那破锣嗓子吼了起来。


    “最后三十个名额！最后三十个名额！签完收摊！老板们抓紧时间啦！”


    轰！


    这句话，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又浇上了一瓢冷水！


    整个场面，瞬间失控！


    “给我！合同给我！我签！”


    “我先来的！这是我的名片！十万美金！我现在就签！”


    “别挤了！我的假发！谁踩到我的假发了！”


    最后的疯狂，开始了！


    ……


    当晚。


    羊城白天鹅宾馆，最大的宴会厅。


    诚安达集团，广交会庆功宴！


    整个团队的所有人，包括从冀省跟过来的司机和后勤，一个不落，全都到齐了。


    每个人都换上了新衣服，脸上洋溢着一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的亢奋。


    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但几乎没人动筷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主席台上，那个正在和郭晓莹一起，用计算器核对最终数据的身影。


    陈诚。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每个人都在等待，等待那个最终的，决定命运的数字。


    刘富贵坐在台下，两只手死死地攥着，手心里全是汗。


    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三十万美金？


    五十万？


    还是一百万？


    他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终于。


    郭晓莹按下了计算器上最后一个键。


    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丈夫，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陈诚，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诚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了话筒前。


    整个宴会厅，瞬间鸦雀无声。


    陈诚环视了一圈台下。


    他看到了阿豪、小李那些年轻人，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


    他看到了刘富贵，那身肥肉都在微微颤抖。


    他看到了所有自己人，那充满期盼、紧张、狂热的眼神。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本次广交会，为期三天。”


    “我们，共签订代理及意向合同，一百一十七份。”


    他顿了顿。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合同总金额……”


    陈诚看着台下，一字一顿，缓缓吐出了那个足以载入史册的数字。


    “五百二十一万。”


    “美金。”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刘富贵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张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整个人保持着一个前倾的姿势，一动不动。


    下一秒。


    “轰——！！！”


    压抑到极点的气氛，轰然爆炸！


    “我的妈呀！！！”


    阿豪第一个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一把抱住身边的小李，疯了一样地又蹦又跳！


    “五百万！是五百万美金啊！”


    “我们做到了！我们真的做到了！”


    哭声，笑声，尖叫声，呐喊声，瞬间汇成了一股狂暴的声浪，几乎要掀翻整个宴会厅的屋顶！


    无数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泪流满面！


    这几天所受的委屈，被轻视的憋屈，不眠不休的劳累，在这一刻，得到了最酣畅淋漓的释放！


    这是胜利的喜悦！


    这是扬眉吐气的狂欢！


    就在这时。


    “噗通”一声闷响。


    所有人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只见刘富贵，两眼一翻，直挺挺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他，竟然是活生生地，被这个数字给吓晕了过去！


    “快！快掐人中！”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陈诚站在台上，看着眼前这片癫狂的景象，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没有去管晕倒的刘富贵。


    他知道，这家伙没事，就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小心脏受不了。


    他拿起酒杯，对着台下所有激动的人群，高高举起。


    “我宣布！”


    “从今天起，我们诚安达，不再需要仰望任何人！”


    “世界，将因我们而改变！”


    他仰起头，将杯中的庆功酒，一饮而尽。


    庆功宴的狂欢，持续到了深夜。


    很多人都喝多了，抱着酒瓶子，又哭又笑，嘴里胡乱地喊着“五百万美金”，像是疯了一样。


    陈诚没有阻止他们。


    他知道，这股压抑了太久的情绪，需要一个出口。


    不破，不立。


    只有彻底打碎过去的卑微和不安，才能建立起属于强者的自信和骄傲！


    第二天一早。


    当宿醉的众人，拖着疲惫但依旧亢奋的身体，登上返回冀省的包机时，所有人都被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