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的轰鸣声，都仿佛比以前更有力了。


    看着这焕然一新的景象，陈诚知道，是时候点燃第二把火了。


    这天，全厂大会。


    陈诚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面对着底下黑压压的数千名员工，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决定。


    “我宣布，从今天起，厂里正式设立‘技术创新奖’！”


    “任何员工，无论你的岗位是什么，只要你能提出对生产工艺、机器设备、管理流程的改进建议，一旦被采纳并产生效益，厂里将给予重奖！”


    “小改小奖，奖励五百！”


    “大改大奖，奖励一万！”


    “有突出贡献的，上不封顶！”


    话音落下，台下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啥？咱们提建议还给钱？”


    “真的假的？我一个拧瓶盖的，能提啥建议？”


    “厂长这是喝多了吧？创新那是工程师的事，跟咱们有啥关系？”


    大部分工人的脸上，都带着怀疑和不解。


    对他们来说，这就像天方夜谭。


    然而，在人群的角落里，老车间主任张大海，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炙热的光芒！


    别人不行，他行！


    散会后，张大海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工具房，把几个最得意的徒弟全都叫了过来。


    “都过来！”


    他摊开一张发黄的图纸，上面画着一个结构复杂的机器草图。


    “都看看，这是我琢磨了小半年的玩意儿。”


    几个徒弟凑过去一看，都愣住了。


    “师傅，这……这是个啥？”


    “自动灌装机！”张大海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咱们现在灌糖水、放果肉，全靠人手，又慢又容易出错！要是能把这玩意儿搞出来，咱们的效率，至少能翻一倍！”


    几个徒弟看着那复杂的图纸，都面露难色。


    “师傅，这……这能行吗？咱们没材料，也没设备啊……”


    “怕个逑！”张大海眼睛一瞪，“厂长都发话了！咱们要是不干，那才叫丢人！让那帮坐办公室的看看，咱们工人，不光有力气，还有脑子！”


    说干就干！


    张大海带着他的团队，像着了魔一样，一头扎进了技术攻关里。


    他们从废料堆里找来旧钢材，从报废的机器上拆下轴承和齿轮。


    没有车床，他们就用手摇的钻床一点点打磨。


    没有图纸，他们就用铅笔在包装箱的硬纸板上一遍遍地画。


    整个工具房，成了他们的独立王国，每天晚上都亮着灯，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到半夜。


    陈诚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他没有去打扰，只是默默地交代了刘大壮两件事。


    第一，仓库里所有的零件耗材，张大海要什么，就给什么，不问缘由，不计成本。


    第二，食堂的大师傅，每天晚上给张大海他们单开小灶，必须有肉有蛋，保证营养。


    半个月后。


    工具房里，一台用各种零件拼凑起来的，长相无比丑陋的“怪物”，终于有了雏形。


    “来！试试！”


    张大海满脸油污，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却亢奋到了极点。


    一个徒弟小心翼翼地合上电闸。


    “嗡——！”


    机器发出一阵刺耳的轰鸣，剧烈地抖动了几下。


    然后……


    “砰！”


    一声巨响，一根连接的管道猛地爆开，滚烫的糖水混合着黄桃果肉喷得到处都是，浇了几个徒弟一头一脸。


    “咳咳咳……”


    “失败了……”


    一个年轻的徒弟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和报废的零件，满脸沮丧。


    “失败个屁！”


    张大海却猛地一拍大腿，不怒反笑，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刚才！你们看没看到！那个传送带转了！那个机械臂动了！”


    “方向是对的！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一个扳手，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拆了！重新来过！”


    又是一个星期不眠不休的奋战。


    终于。


    当那台经过无数次修改的“自动灌装机”再次启动时，它没有再爆炸。


    它发出了平稳而有力的轰鸣声。


    传送带稳稳地将空罐头送入。


    机械臂精准地将定量果肉和糖水注入。


    封盖，压紧。


    一气呵成！


    当第一个由机器全自动生产的罐头，稳稳地落在传送带末端时，整个工具房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消息传到厂长办公室。


    陈诚带着所有部门主管，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当他们看到那台虽然丑陋，但却高效运转的机器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现场测试！


    数据很快出来。


    这台机器的灌装效率，比人工提高了整整百分之二十！


    一台机器，可以顶替掉流水线上十个工人的工作量！


    刘富贵看着那不断下线的罐头，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


    “神了……真是神了……”


    陈诚走到张大海面前，看着这个满身油污，却笑得像个孩子的老匠人，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张。”


    “你，是咱们厂的英雄！”


    他转过身，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宣布。


    “我决定！”


    “授予张大海技术攻关小组，首届技术创新特等奖！”


    “奖金……”


    陈诚伸出了一根手指。


    “十万！”


    轰——！


    十万！


    当这两个字从陈诚嘴里吐出来时，整个现场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所有人都傻了。


    刘富贵那身肥肉抖得更厉害了，他死死地盯着陈诚伸出的那根手指，感觉那不是手指，是一根金条！


    十万块！


    在这个万元户都还是传说的年代，十万块，足以在县城里买下好几套大院子！


    现在，就因为搞出了一个铁疙瘩，直接奖励十万？！


    张大海也懵了。


    他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出现了茫然。


    他只是想争口气，只是想把自己琢磨了半辈子的手艺变成现实。


    他从没想过，这玩意儿能值这么多钱！


    “厂……厂长……”张大海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这太多了……”


    “不多。”


    陈诚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诚安达的英雄，就值这个价！”


    他目光扫过在场所有被震惊到失语的员工，声音再次提高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