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一阵刺耳的蜂鸣，毫无征兆地划破了房间的宁静。


    陈诚放在手边的“大哥大”，正疯狂震动。


    是厂里的内部专线。


    这个号码，只有刘大壮和几个绝对核心的高层才有。


    陈诚脸色一沉，一把抓起电话，直接摁下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刘大壮沉稳的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几乎变了调的嘶吼，声音里全是哭腔和恐惧！


    “陈……陈厂长！不好了！出大事了啊！”


    是刘富贵！


    陈诚攥着电话的手指，瞬间收紧，骨节根根泛白。


    “别嚎！说清楚，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冷意。


    电话那头的刘富贵，像是被这句话噎住，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但声音里的颤抖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亚洲联合商超！是亚洲联合商超那帮畜生！”


    “他们……他们他妈的疯了！全疯了！”


    “就在今天下午，他们突然在整个华南地区，所有门店，推出了一款他们自有品牌的罐头！”


    “价格……价格比我们的出厂价还要低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三十？！”


    即便是陈诚，听到这个数字，瞳孔也是骤然一缩！


    这不是在做生意！


    这是在用钱砸死你！


    “不只是降价！”刘富贵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他们还搞捆绑销售！买一箱他们的罐头，就半价送一提卫生纸，或者一桶食用油！”


    “现在……现在我们所有的经销商都疯了！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王经理，城西百货的王经理，刚刚打电话来说，他们超市里，我们的货架……快被挤没了！”


    轰！


    一连串的消息，如同惊雷般在陈诚耳边炸响！


    史密斯！


    这个金发碧眼的美国人，终于露出了他资本家最狰狞的獠牙！


    史密斯根本就没想过要在舆论场上，跟他玩什么你来我往的口水仗！


    那些都是虚的！


    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


    他选择了最简单，也最粗暴的打法。


    价格战！


    这才是资本家最血腥，最原始的手段！


    不跟你讲道理，不跟你玩花样！


    直接用钱！


    用那无穷无尽的，富可敌国的资本，堆成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活生生地把你压成肉泥！


    你品质好？


    老百姓拥护？


    在绝对的低价面前，有个屁用！


    当一罐罐头比你买一斤白菜还便宜！


    当买一箱罐头，还倒贴给你一桶油，一提卫生纸！送的还全都是老百姓过日子离不开的东西！


    谁还管你什么狗屁情怀！


    谁还记得你什么匠心品质！


    生存，才是第一位的！


    这一招，釜底抽薪！


    不！


    这他妈已经不是釜底抽薪了！


    这是直接掀了你的桌子，砸了你的锅，连带着烧火的灶台都给你一脚踹翻！


    狠！


    太他妈狠了！


    陈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他知道。


    真正的战争，从这一刻才算真正开始！


    陈诚刚刚在香江，为他的商业帝国打下了一片天大的江山。


    可转眼之间，他赖以生存的大后方，那刚刚稳定下来的华南市场，就被史密斯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电话那头，刘富贵的哭喊声还在继续。


    餐厅里，悠扬的小提琴声依旧在流淌。


    窗外，香江的夜景依旧璀璨如梦。


    可陈诚的眼中，那片刚刚点亮的星河，在这一刻，瞬间被无尽的冰冷与黑暗，彻底吞没。


    冀省，红星罐头厂。


    厂长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刘大壮、刘富贵，还有销售部的几个核心骨干，全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个个垂头丧气，脸色惨白。


    办公室的墙角，堆着几个纸箱。


    纸箱里，装的正是亚洲联合商超那款“低价竞品罐头”。


    包装粗糙，标签简陋，甚至连拉环都没有，还是最老式的铁皮盖。


    但它的价格标签，却像一把刀子，深深地刺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


    “陈厂长，这……这没法打了啊！”


    刘富贵捡起一罐，那铁皮薄得他用手都能捏变形，“这玩意儿，成本撑死两块钱！他卖三块！还送东西！”


    “我们的黄桃罐头，光是A级黄桃的原料成本就超过三块了！这怎么跟他们打？”


    “是啊陈厂长！”销售部的一个经理哭丧着脸，“今天一上午，华南那边又有三家经销商提出要退货了！再这么下去，我们好不容易稳住的盘子，就全崩了！”


    绝望的气息在办公室里弥漫，混合着劣质香烟的焦糊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每个人脸上的血色，都像是被这股沉闷抽干了。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


    “砰——！”


    一声巨响！


    办公室那扇厚重的木门，竟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狠狠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门外，城西百货的王经理，那个曾经在陈诚面前点头哈腰，恨不得把腰弯到地上的胖子，此刻一张肥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睛里布满血丝，胸膛剧烈起伏着，像一只要吃人的野兽。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后，黑压压地挤着七八个经销商，一个个衣衫褶皱，神色憔-悴又疯狂。


    他们是从华南各地，连夜挤着硬座火车，颠簸了十几个小时赶过来的！


    “刘富贵！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


    王经理一声咆哮，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一把揪住刘富贵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姓陈的呢？！让他滚出来见我！”


    “王……王经理，你冷静点！陈厂长他……他不在厂里！”刘富贵吓得魂飞魄散，两条腿都在打哆嗦。


    “不在？！”


    王经理一把将他推开，转身抄起墙角纸箱里的一罐竞品罐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地上！


    “哐当——！”


    铁皮罐头被砸得变了形，浑浊的糖水混着劣质果肉溅得到处都是。


    “我冷静你妈！老子的仓库里堆了你们几百万的货！现在全他妈变成了废铁！”


    “你们红星厂自己跟人打架，凭什么让我们跟着陪葬？！”


    他身后那群经销商也炸了锅，一拥而上，将刘富贵和几个销售骨干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