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李局长这番话一出口，就再没有了回头路。


    这个还没影儿的罐头集团要是搞砸了，他陈诚最多是丢了厂长的位置。


    可这位李局长，怕是连头上的乌纱帽都保不住。


    “不过……”


    李局长话锋一转。


    李局长的表情却忽然凝重起来。


    刚刚还带着激赏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担忧。


    “小陈，你别高兴得太早。”


    他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次捅你刀子的，可不止一个王宗海。”


    陈诚端着茶杯的动作顿了一下。


    李局长身体再次前倾，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举报信的背后，是北河、鲁东好几个省的罐头行业联合会！”


    “一个同盟！”


    “你那个‘以旧换新’，直接砸了人家的饭碗，断了人家的财路！他们能不恨你入骨？”


    “这帮人，在部里的人脉盘根错节，深得很！”


    他顿了顿，吐出了一个名字。


    “尤其是，主管工业的那位孙副部……”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但威胁，已经扑面而来。


    这已经不是一个厂、一个市的斗争了。


    这是陈诚一个人，要单挑整个北方的罐头行业利益集团！


    你赢了第一回合，可也等于彻底拉响了战争的警报。


    你动了太多人的蛋糕，接下来，必然是狂风暴雨般的反扑！


    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明白。”


    陈诚脸上却古井无波，甚至还端起茶杯，又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热茶入喉，一片温润。


    他将茶杯轻轻放回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挡？


    为什么要挡？


    陈诚心里冷笑一声。


    他巴不得这些人主动跳出来。


    一个个去找，太麻烦。


    现在一网打尽，正好省事！


    李局长看着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这小子……是真疯，还是真有底气？


    他刚刚可是把自己的身家前途都押了上去！


    “你……”


    李局长刚想说什么，却见陈诚忽然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李局长，他们有他们的张良计，我自然，也有我的过墙梯。”


    “正好，我这还有第二件事，要向您汇报。”


    李局长看着他这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李局长看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许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个年轻人。


    城府、心智、手腕。


    没有一样，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跟他下棋，你永远猜不到他下一子会落在何处，又会掀起何等滔天的巨浪。


    可怕。


    实在是，太可怕了。


    ……


    与此同时，冀省罐头厂，厂长办公室。


    门“咔哒”一声关上。


    门外，调查组那几人点头哈腰，满脸谄媚的笑容，恭送的姿态比迎接亲爹还亲。


    跟来时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完全是两个极端。


    门内。


    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刘富贵和阿豪两个铁塔似的汉子，眼圈“唰”地就红透了！


    “陈……陈厂长！”


    刘富贵嘴唇哆嗦，声音都变了调，再也扛不住，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要往下跪！


    “老刘！”


    陈诚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


    饶是如此，刘富贵那张胖脸也憋成了猪肝色，浑身的肥肉都在激动地颤抖，话都说不完整。


    “您……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我刘富贵这条命，这辈子，就是您的了！”


    “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您让我抓狗，我绝不看鸡！”


    阿豪没有刘富贵那么夸张，可他一双拳头也攥得死死的，指节都发了白。


    他看着陈诚，那股子情绪，是敬，是畏，更是近乎狂热的崇拜。


    陈生……


    真他妈是神了！


    陈诚被刘富贵这副样子搞得有些无奈，手上用了点力，把人给提溜了起来。


    “行了，多大点事儿。”


    “起来。”


    “哭什么哭？”


    陈诚扫了二人一眼，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又勾了起来。


    “仗，这才刚开打。”


    他摆了摆手，示意刘富贵别丢人现眼，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


    那张宽大的老板椅，他坐了下去。


    后背靠在椅背上的一瞬间，一股压抑了整整一天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


    这一天，看似风平浪静。


    可其中的凶险和博弈，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


    他，也需要喘口气。


    然而。


    他屁股还没坐热。


    办公桌上那台红色的专线电话，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尖锐刺耳的炸响！


    “铃——！”


    这声音，又急又厉，像是直接钻进了人的脑子里！


    这部电话，是专线，直通京城总部！


    陈诚的心，猛地一沉。


    他伸手，抓起了话筒。


    “喂，冀省罐头厂，陈诚。”


    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又陌生的男人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陈诚同志。”


    “我是孙副部长的秘书。”


    “孙副部长想亲自和你谈一谈。”


    “明天一早，他在京城等你。”


    孙！副！部！长！


    李局长嘴里，那个在背后给王宗海撑腰的通天人物！


    他，竟然要亲自下场！


    办公室里，刚刚才缓和下来的空气，瞬间凝固，比之前调查组在时还要压抑百倍！


    刘富贵脸上那因为狂喜而涨红的肥肉，瞬间僵住，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阿豪刚刚松开的拳头，再一次死死攥紧，指节捏得咯吱作响，刚刚放下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这么快！


    报复来得竟然这么快！


    他们前脚刚把王宗海这条走狗送进去！


    后脚，背后那头真正的大老虎，就要亲自下山了！


    “陈……陈生……”


    阿豪的声音都在发抖，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陈生……这他妈就是鸿门宴！”


    “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刘富贵也猛地回过神，急得满头是汗，肥胖的身子一晃，差点又一次瘫软在地。


    他一把冲过来，话里都带上了哭腔。


    “对对对！陈厂长！不能去啊！”


    “这摆明了就是要把您往死里整！”


    “您这要是去了京城，那不是羊入虎口吗？还能有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