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做各的，病房里沉默窒息。


    他们都默契地闭上了嘴。


    莱恩默不作声地整理卫生，浑身上下写满了疏离。


    弥宁没有再黏着闻尔岚，眼珠子挂在光脑上，像是看新闻入了迷。


    唯有长时间没有变过的画面宣泄了他的心不在焉。


    明允祈闭上了眼睛，看不出睡没睡着。


    闻尔岚左右觉得不对劲儿，坐在原地想了想，还是起身来到病床边帮他掖了掖被角。


    明允祈一动不动，他现在的视力连普通人都不如，睁不睁开眼睛，对他都没有差别。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馨香，是很熟悉的味道。


    他知晓闻尔岚过来了，但没有起身迎接的念头。


    他现在很乱，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和闻尔岚相处。


    可若是让他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毫无怨言的付出，他做不到了。


    他和她，已经回不去了。


    闻尔岚也不介意明允祈的冷淡态度。


    事情说出来，积攒的负面情绪被泪水冲刷，她现在轻松得不得了。


    自然有耐心等明允祈自己想通。


    玉君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实在受不了房间里的窒息沉闷。


    他站起来，抻了抻身上的高级定制外套，说了声，“我出去转转。”


    说完，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弥宁终于舍得把黏在光脑上的视线挪到半开的病房门口上。


    眼神呆愣，连反应都慢半拍。


    等他回过神来，莱恩快他一步，已经跟在玉君彦身后离开了房间。


    弥宁抿唇，绿眸泄露出几分纠结。


    大家都出去了，他也想出去。


    从刚才开始，他就有点不想和闻尔岚待在一个空间里。


    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心情也莫名烦躁。


    弥宁犹豫要不要也出去透透气，下意识用余光偷偷去瞄闻尔岚。


    闻尔岚侧坐在床尾的位置，光明正大凝望着他。


    不期然四目相对，弥宁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也不知道是自己偷瞄被发现了，还是自己的想法被察觉了。


    他莫名觉得心虚，反手将光脑关闭后，背脊挺直，端坐好。


    “岚岚？”


    闻尔岚笑容淡淡的，脸上看不出是怎样的心情，轻声反问：“怎么了？”


    弥宁摇了摇头，“没，没怎么。”


    “没事就好。”


    闻尔岚笑了下，没再说什么，重新坐正，留给他一个背影。


    走廊里，一条条粗黑的金属感应支架将巨大的窗户切割成了大小一致，左右对称的画框。


    画框里是蔚蓝的天空，不带一丝云彩。


    蓝到极致的颜色，比幽深的海洋多了几分明媚，比璀璨的宝石少了几分潋滟。


    不多不少，是最沉静的颜色。


    医院坐落在一个人造森林深处，四面都是长势极好的高大树木。


    窗户做了简单的隔音，去除了大部分的噪音，偶尔只有几声清脆悦耳的虫鸣鸟叫透进来。


    长长的走廊里很久才会有一两个医护机器人经过，轻微的滚轮声远去，这条笔直的空间里，余下的只有能溺毙人的寂静。


    玉君彦和莱恩并肩站在十多米的窗户下，两人眺望窗外的天空，他们的眼瞳倒映着天的瓦蓝。


    莱恩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放得很轻很轻的叹息。


    他应声望去，这时，窗外一个仿生蜜蜂机器人抱着一个粉色的气球从他们面前飞过。


    胖乎乎的身子飞得很吃力，一个颠簸打旋，似是有风吹来，让它倒着飞。


    长满了毛刺的足翅不小心扎到了气球，气球忽地炸开，蜜蜂机器人在风中翻滚，下一秒就滚出了他们的视野。


    莱恩收回视线，看向身旁，“在想岚岚的事吗？”


    “不是。”


    玉君彦否定得很快，“我和她目前只是合作关系，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莱恩：“那你叹什么气？”


    他不解，这位贵公子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吃穿不愁，家庭地位也不低，除了婚姻不顺，几乎没有能忧愁的地方。


    还有什么值得他叹气的，莱恩不由得产生了一点好奇。


    玉君彦又叹了一声，垂眸，神情落寞，“我只是觉得，有些后悔。”


    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大少爷，第一次品尝到了无法拥有的滋味。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心里空落落的，装满了无处安放的失意和沮丧。


    胸腔里好似满满当当塞满了棉花，每一次呼吸都需要很用力。


    磨人得很，又无可奈何。


    后悔什么，玉君彦并没有明说。


    后悔和闻尔岚缔结？


    还是后悔将自己扯入了这些复杂的关系？


    亦或者是后悔其他什么东西？


    莱恩瞥了他一眼，刹那间便懂了他的意思。


    “没用的，在别人那里或许后悔了，也能重头再来，但是在她那儿，没用的。”


    两个没用的，让玉君彦的脸色白了又白。


    他手脚有些发软地抓靠着围栏，闭了闭眼，“我知道。”


    莱恩感同身受，但好在他已经习惯了。


    伸手在玉君彦的肩上鼓励地拍了两下，莱恩说道：“尽快习惯吧，还有，别打扰她。”


    在病房里，他频繁打开奚念的主页，自认为做得隐蔽，但其实都被其他人看得一清二楚。


    甚至他和玉君彦一样，也建立了一个小号关注了奚念。


    每天看她的主页是他为数不多能放松的方式。


    看到她毫无技巧的视频，没有逻辑的文字记录，以及随手抓拍，他都会觉得幸福。


    玉君彦捂着胸口印记的位置，眼尾泛红，他忽地抓住莱恩的手腕，不甘地问：“如果没有这个印记，如果没有基因匹配，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不那么难受？”


    “或许吧。”


    莱恩也不确定，但有一点他很肯定，“除非你能保证你一辈子都不会遇见她。”


    “基因匹配只是数据筛选，别忘了，只有相性极高的，才能完成匹配，不然你以为谁都能随随便便在高级哨兵身上打下精神标记？”


    玉君彦还是不死心，“那是基因匹配！它选中了我，我还能拒绝标记不成？”


    “醒醒吧，难道你真的没意识到？”


    莱恩无奈摇头，“你有听到过让低级向导和高级哨兵完成基因匹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