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念怔怔地看着游元拓。


    死去的记忆忽然开始攻击她的大脑——


    【赌什么？】


    【就赌，我当初并没有去威胁你，我从未伤害过你，即便你掉级，我也没有不要你。】


    【你赢了，我答应你，和你离婚，并且我净身出户。】


    【要是你输了，我们结婚，并且你这辈子不再和其他哨兵缔结婚姻关系。】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赌，但那不是闹着玩的吗？


    “可，可是，我们都已经离了……”


    奚念呐呐的，见游元拓认真的模样，声音越说越小。


    很显然，人家来真的，是她轻率地把这个赌约当成了玩笑，当成了对方想要离婚而找来的借口。


    奚念不敢再看她，为难地错开了对视。


    是她理亏，这件事确实是她的不对。


    奚念的沉默让游元拓慌乱了一瞬，压抑的欲望挣脱了牢笼，炙热的掌心按在小向导纤瘦的背脊，用力地将她推向自己。


    “念念……”


    奚念又回到了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她曲臂挡在自己和游元拓的胸膛之间，不安地发出抗议：“你别这样，我害怕。”


    孤男寡女，体力悬殊。


    四周都是海，水里黑漆漆的，好似潜伏着庞大又危险的海兽。


    而且她还不会游泳，要是游元拓恼羞成怒，把她丢在这里，那她只有死路一条。


    奚念浑身轻颤，在拒绝和妥协中摇摆不定。


    游元拓赶紧卸了一半的力气，安抚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奚念缩着肩膀瑟瑟发抖，夜凉如水，咸湿的水汽仿佛积压在她头上，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对游元拓讨好地说：“这里好黑呀，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游元拓抿唇，看着奚念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整个人忽然变得很暴躁。


    他不想看到奚念露出这种委曲求全的样子，更不想她明明难受得快哭了，还要装淡定的模样来讨好他。


    比起她的拒绝，她的委屈隐忍让他更加难以接受。


    这不是他的本意！


    游元拓往后退了一步，水母柔软的身体被他踩凹了两个坑，水面淹没了他的脚背，沁凉的水温暂时唤回了他游离奔逃的神志。


    他这才反应过来奚念也站在水里。


    向导柔弱，都怪他，是他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游元拓虚拢着奚念的肩膀，没有直接接触到她。


    他举起右手，伸到奚念的眼前，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奚念愣神，注意力被转移。


    漆黑的海底忽然之间出现了很多白色的光点。


    一个接着一个，你争我抢地涌向海面。


    奚念定睛一看，原来是小水母！


    小水母大小不一，有和拇指差不多小的，也有拳头这般大的，柔软的身体像一个倒扣的碗，触须不长，游动间，飘逸的线条形似舞动的裙摆。


    她踩着的巨大水母是它们的几百倍大。


    奚念还发现大水母把自己顶起来了，双脚离开了水面。


    海水冰凉，冻得她直打哆嗦。


    当体温不再流失后，顿时感觉舒服了不少。


    游元拓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不再时刻紧绷着，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少女澄澈的眼睛不住地瞥向水面，漂浮的小水母们像是读懂了她的心声，愈发卖力地游动起来。


    奚念觑了游元拓一眼，她一个农村孩子，哪里见识过如此壮丽的场面。


    什么害怕，什么紧张，全都被她抛在九霄云外去了。


    或许是以前的种种给了她安全感，游元拓不再强势逼近后，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在她又一次看向水母群时，游元拓含笑的嗓音响起：“喜欢这些小水母？”


    奚念没说话但也没否认，她大着胆子蹲下来，好奇地戳了戳脚下的大水母。


    指腹轻轻地戳了两下，触感柔软冰凉，水水的，很润。


    奚念戳完，回头看向他，问：“这些，都是你召唤来的？”


    “是啊，你不是怕黑吗？”


    游元拓也学着她一样蹲了下来，修长的食指散漫地往上一勾，一条手臂粗细的水柱裹挟着四五个小水母飞了上来。


    奚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被他这神乎其神的操作给秀了一脸，“你怎么办到的？”


    游元拓双臂交叉搭在膝盖上，偏着头，笑看着她，解释道：“奇洛卡星人的基本技能罢了。”


    水柱因为里面有发光小水母在，所以也充盈着白色的微弱光芒。


    奚念惊叹不已，第一次对星际的特殊种群有了实感。


    在她和小水母互动的时候，多条水柱冲天而起，游龙一般在空中腾飞，缠绕。


    水声哗啦，迸溅地水珠兜头淋下，转瞬间又被游元拓挥手打了回去。


    奚念下意识抬起手臂躲雨，等她再抬眼望去时，水柱已经融合成一张巨大的水幕。


    水幕轻薄透亮，围成一圈将她和游元拓包在中间。


    里面翻涌着许多灵动活泼的发光小水母，集合在一起的微光比天上的月色还要明亮。


    奚念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表达自己的惊艳，她激动地揪紧衣摆，屏气凝神，“哇！”


    “念念。”


    游元拓再一次喊出她的名字。


    如情人在耳边呓语般的磁性嗓音，道出了自己酝酿半天的卑微祈求，“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证明自己的心意，好吗？”


    奚念回眸正视着他。


    蓝色代表忧郁，可他此时此刻双眼含笑，眼底满是温柔和平静。


    奚念一直觉得自己和星际人是有很大的代沟的，可现在，她奇异地听懂了他的意思。


    不论有没有那个赌约，也不在乎打赌结果，他摒弃掉从前的一切，要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和她重新来过。


    天地辽阔，万籁俱寂，世间万物就此停摆。


    仿佛只剩下了她和郑重其事等待她回应的游元拓。


    风凉水静，可体内奔涌的血液好似着了火。


    他，他这是在告白？


    嗵，嗵嗵！


    奚念咬紧嘴唇，鸦羽般的睫毛轻颤。


    向来平稳的心跳突然停跳了一拍，紧接着就是密集地跳动。


    嗵嗵！嗵嗵！


    积蓄的热气不断上涌，奚念不自觉地憋着气。


    说不清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别的，她捂着脸，手心下的热度不断攀升，大脑一片空白。


    奚念感觉自己快要炸了。


    游元拓耳力和视力同样的敏锐，他静静地注视着对方，只是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高。


    他又问了一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