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山岗，空气中垂死挣扎的一点冷空气还是被吹散了。


    一个风和日丽的周六中午，结束了早上的课程后，奚念终于放学了。


    两周一次假，今天早上回家，星期天晚上按时来上晚自习就行。


    现在，她忙着回家。


    坐上去乡下的客车，到了村口，奚念看到了堂哥已经等着了。


    大伯那辆年份已久的摩托车俨然成为了全家的交通工具，司机就是年纪最大的大堂哥了。


    奚念不客气地把书包往车筐里一塞，动作熟练地坐在了车座上。


    顶着热乎乎的太阳，她明艳的小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哥，奶奶呢？”


    “在地里呢。”


    “她干嘛去了，这个点还没回家吗？”


    大堂哥的裤脚还粘着泥，显然也是刚从地里回来，他答道：“这两天点玉米，山坳那边远，一来一回费时间。”


    “那赶紧走吧，我要去帮奶奶。”


    摩托车的轰鸣声从田边经过，从弯倒的竹林里穿过，在奚念的催促声中，停在山坳地的路边。


    奚念一下车就对树荫下的老人发出控诉，“奶奶，你怎么不等我呢？”


    奶奶六十来岁，后背已经直不起来了，头上戴着一顶蓝色的薄布帽子，鬓边的发丝已经灰白。


    些许浑浊的眼睛还没看清孙女的模样，耳边就响起了女孩叽叽喳喳的声音。


    奶奶抿嘴笑了下，因为还不习惯假牙，她笑得有些别扭，“等的，这里还剩那么多呢。”


    奚念不满地噘嘴，看到伯娘在旁边偷笑，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越发心疼。


    地已经垦好了，只需要把玉米粒点下去。


    奚念穿着校服，一屁股挤在奶奶身边，手上不停地剥着鸡蛋壳，“下午你别忙活了，我和伯娘两下就能搞定，让哥送你回去吧，家里的鸡还没喂呢。”


    “那哪行，你都不会种地，这里不用你，我和你伯娘也不差这一点了。”


    奚念才不答应，把堂哥赶走后，下午赖在山坳地里，愣是把奶奶的活儿给抢了过来。


    点玉米比较轻松，一个小坑放一颗就行。


    奶奶怕她前脚放了玉米粒，后脚就把地踩夯实了，连忙跟上来当建工，嘴上还不停念叨着——


    “种地辛苦，你只要好好读书就行，我还干得动呢。”


    “地里的庄稼就是得耐心伺候，不然又长虫又长草，前头挖地撒肥料全费了，你手嫩，别干这个了。”


    “哎哟喂，你怎么这样拿锄头，容易挖到脚，算了算了，我来吧。”


    “你这丫头咋不听话呢，你赶紧回去，你哥今早上挖了好多小白菜回来，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回去收拾，把菜洗了，晚上从你婶婆家换块豆腐回来，给你煮汤，鲜得很，又甜！”


    “……”


    好说歹说，奶奶还是把装玉米的袋子给抢走了。


    她还对奚念发牢骚，“一客不烦二主，我就差这点了，你抢走了，我心里不得劲。”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做事不能虎头蛇尾，不能东一榔头西一榔头，更不能马马虎虎，要持之以恒，要坚定初心。”


    奚念说不过她，伯娘也不肯帮自己，于是气呼呼地拿起空掉的水壶跑了。


    大伯和堂哥们也不在家，门口的院坝里只有两条黄狗在闲逛。


    奚念一溜烟跑进厨房，看到了一背篓的蔬菜。


    她挽起袖子，淘米煮饭，然后把猪给喂了，又把地给扫了。


    收拾完，大家也没回来，她就把校服换下来，到各个房间里搜罗这些天来不及洗的脏衣服，一股脑地塞到了双桶洗衣机里搅。


    等待衣服清洗好之前，她就拿了张小凳子坐在水管边刷鞋。


    一通忙碌下来，很快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红霞爬上山头，圆圆的太阳还不肯落下，像一颗鸡蛋黄一样，为大地洒下今天最后一丝暖光。


    奚念从婶婆家买了块豆腐，回来后泡在水里，然后开始收拾那一背篓的小白菜。


    嫩嫩的小白菜，一掐就冒水，脆生生的，吃起来清甜爽口。


    奚念也确实喜欢吃小白菜，清理掉外面的脏叶，里面的菜心看起来更好吃。


    鬼使神差地，她举起来嗷呜一口咬了上去。


    “啊！”


    耳朵里传来一道尖利的嘶叫，吓得奚念立马回神。


    定睛一瞧，自己不在奶奶的厨房里。


    她坐在一块裸露的草地上，大风刮着沙石掠过，片刻后归于沉寂。


    奚念揉着眼睛，打量周边的环境。


    这应该是她的精神海吧？


    那团能量呢？


    四周不再是黑漆漆的虚空一片，视野里有菜地，有山坡，还有林立高耸的粗壮树木。


    草地枯黄泛绿，树梢上只有三两片要掉不掉的叶子，天空阴沉沉的，云层很厚很低，仿佛伸手就能触及。


    奚念动了动，怀里沉甸甸地，好似抱着什么东西。


    意识回笼，她感觉手摸到的东西有点韧，有点肉，还有点凉。


    她低头看去，一颗直径十多公分的大白菜安详地躺在自己的臂弯里。


    奚念浑身猛地一震，被突然出现的大白菜给吓到了。


    哪来的白菜？


    不是，这谁的白菜？


    怎么会出现自己的精神海里？


    奚念懵了，精神力使用过度后，脑子里好似生了锈，运转十分缓慢。


    她很怀疑，这里还是她的精神海吗？


    “是啊，这里就是你的精神海，我的家。”


    是刚才尖叫的声音！


    奚念茫然地抬起头，左右环顾，“谁在说话？”


    “我啊，是我啊！”


    大白菜动了动，菜叶像绽放的花朵，合拢又收缩。


    奶白色的菜梗上，还落有奚念刚才咬上去的牙印。


    大白菜又说：“我是你的精神体啊，你不认识我吗？”


    “……”


    听到脑海里雀跃的声音，奚念一整个石化了。


    大白菜，是她的精神体？


    大白菜？


    精神体？？？


    她的精神体？？？


    不是，同一个身体，倪欣召唤的精神体就是青蛇，到她了，就变成大白菜了？


    不公平！！！


    经历了长时间的驯服，奚念早已经疲惫不堪，若不是菩萨一直源源不断地给她能量支持，她恐怕坚持不到召唤成功。


    可眼下，力竭的她还是没能经受住打击。


    眼皮子一翻，彻底晕倒了过去。


    游元拓透过心口处的图腾感应到小向导已然成功了。


    来不及高兴，下一秒，小向导双腿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游元拓眼疾手快地将人接住，紧跟着，他的肩头突然一沉。


    感觉像是清凉的叶片轻轻扫过他的腮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