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招待所，已经深夜，赵学安毫无睡意。


    今天的事搅得他很难受。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莫名其妙成为别人保护伞。


    难受怎么办？


    骚扰老恩师。


    ……


    汉东。


    省委9号家属院。


    李达康也没睡，正独自一人，研究京州未来五年的发展规划。


    越研究，越睡不着。


    为什么？


    他能感觉，只要他是京州市委书记，未来五年的京州，必然能进入高速发展时代。


    问题是，他还有五年吗？


    李达康真的很怕。


    他总觉得，京州离开他就不转了。


    烦躁。


    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李达康愣了片刻。


    按下通话键。


    “学安，你是有病吧？都凌晨一点了，你不睡觉，老人家也不要睡觉吗？”


    “睡觉？睡什么觉？佳佳说了，你不到两点根本睡不着！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哎呦，我……”李达康摇摇头，向门缝瞅了一眼。


    果然，李佳佳还没睡。


    曾经的精神小妹彻底变了，只要李达康不熄灯，她就不敢睡。


    瞬间，李达康心里暖暖的。


    他并非孤家寡人呦。


    “老师，在听我说话吗？”


    “听着呢。”李达康掏出一支大前门，点燃，“怎么了？遇到难题了？”


    “小难题！”


    “说。”


    老恩师跟前，赵学安把自己的处境，轻描淡写说了一遍。


    破天荒，李达康没有调侃他，反而抓住了重点，认真起来。


    “学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对吗？”


    “差不多吧。”赵学安也点了一支烟，“至少，大洋无人机内不该这样！”


    “那不是你的错，学安，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李达康少有的在安慰人。


    毕竟，他的特长是骂人和甩锅。


    赵学安笑了笑，“老师，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李达康吐出烟圈，顿了一下，“或许，这就是人的天性，在掌握权力后，往往看不清底线和方向。”


    “看清底线很难吗？”


    “你觉得不难，但别人未必，所以呀，不是人人都是赵学安。”


    “老师，你是在夸我？”


    “当然！”李达康没有否认，“学安，你真的很出色了，别给自己太多压力。我们要允许事情发生，然后去解决！怎么解决，不用我教你了吧？”


    “不用。”


    “那就好。”李达康掐灭烟头，“学安，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嗯。”


    “等有时间，记得回汉东看看佳佳，她呀，也挺孤单的。”


    “知道了。”


    “知道就好，睡一觉，还是新的一天。”


    师徒俩难得没掐架。


    放下电话，李达康收好城市规划图，来到了客厅。


    正在玩手机的李佳佳惊了一下。


    “爸。”


    “嗯，”李达康点点头，佝偻着背，坐到了李佳佳身边，“你这是什么游戏？”


    “就是普通网游。”李佳佳退出游戏，凝视着父亲，“怎么了？感觉你接了一个电话后，奇奇怪怪的。”


    “哪有。”李达康呵呵一笑，满脸都是褶子，“佳佳，有没有觉得，陪着我这个老人家挺无聊的？”


    “有一点。”


    “只是有一点？”李达康将信将疑，“没事，你实话实说，我不生气。”


    “没骗你，真的只有一点。”


    “哦。”李达康点点头，“佳佳，有没有想过，换个方式生活？”


    “什么方式？”


    “嫁人！”


    “嫁谁？”


    “都行。”李达康脸上露出一抹温暖之色，“只要你喜欢的人都行！当然，学安除外！”


    “爸，你想太多了，我还小，还能玩几年呢。”


    “好吧。”


    李达康没有勉强，握住女儿的手，轻轻靠在沙发上，莫名有些愧疚。


    作为京州的市委书记，他怕，怕京州离开他不转。


    作为一名父亲，他怕，怕等不到女儿穿上婚纱的那天。


    ……


    翌日。


    界安市因为赵学安的到来，再一次来到了风口浪尖。


    首先，大洋无人机生产基地，全线停产！


    第二，界安市市委针对大洋无人机的情况，召开了紧急会议。


    第三，很久没有来界安市的高小琴，连夜订了飞机票，来到了桑榆县。


    第四，省委书记林啸天亲自去接机场接高小琴。


    第五，赵学安没有离开界安市！


    原来，他的打算，是早上的飞机，然后飞往岭南，去完成徐天长交代的任务。


    事与愿违。


    因为昨夜的事，赵学安不得不在界安市多逗留一天。


    为此，他还特意给徐天长去了电话，解释了一下原因。


    “没事，把界安市的事处理好，然后再去岭南。”


    “至于叶书记那边，我会去打招呼。”


    徐天长能体谅赵学安。


    电话挂断，徐天长缓了一下，拨通了岭南省省委书记‘叶镇江’的电话。


    且……聊了很久。


    ……


    下午两点。


    高小琴见到了赵学安，轻轻拥抱后，高小琴后退一步，眼神带着心疼。


    “学安，你好像又瘦了。”


    “瘦点好，精神。”


    “对不起呀，大洋无人机的事儿，让你操心了。”高小琴轻叹一声，“我怎么也没想到，王炳竟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太让我失望了。”


    王炳就是昨夜闹事王总，高小琴两年前提拔上来了总经理。


    在高小琴的印象中，王炳是个老实人，自幼家里清贫，就连上大学的费用，还是东拼西凑出来的。


    大学时期，王炳勤工俭学，还上过新闻。


    新闻中，王炳曾经说过，他一定会出人头地，造福社会，为老百姓做贡献。


    所以，高小琴没有怀疑过他的人品，还把生产基地交给了他。


    事实证明，王炳搞生产确实牛逼，在他成为生产基地负责人后，大洋无人机生产效率提升了50%。


    “琴姨，昨天夜里，我也查过王炳的资料。”


    “和你说的一样，幼年家贫，父亲和母亲都是底层老百姓。”


    “他有今天，很不容易。”


    “只是，当他飞上枝头时，已然失去了初心。”


    “就今年半年时间，他利用职务之便，已经潜规则了两名刚毕业的大学生。”


    “尝到甜头后，越发嚣张，就连新招的秘书，都是按照空姐的标准。”


    “这不是他第一次调戏服务员，如果我不是被我撞见，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权力真是一个好东西。”


    “不仅好，还足够危险。”


    “王炳这种人，底层身份对他而言，只是一种伪装，一旦尝到权力的甜头，就像尝到D品一样上瘾。”


    “他忘记自己来自哪里，并用仅有的权力，不断践踏别人的尊严，满足自己的私欲。”


    “比起他的私欲，他的能力不值一提。”


    “所以，我会把他打回到底层，让他回到原来的地方，且不会给他任何再爬上来的机会。”


    “琴姨，希望你能理解。”


    赵学安声音很轻，也很决绝。


    “学安，都听你的，你说什么，琴姨都听。”


    “不仅王炳，昨夜凡是出现在酒店的高层，都按照你的要求，全部开除。”


    “学安，你不要生气了，容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