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谁更卑鄙

作品:《追凶神探2

    宋未然、罗大龙又一次坐进审讯室,面对着徐枫。


    徐枫这两天胡茬长出来了,加上凌乱的头发显得有点颓废,双眼也无神,就如罗大龙所言,他的状态是一种生无可恋。


    大部分嫌疑人会主动要烟抽,徐枫从来不要,给他就抽,不给也不会要的。


    罗大龙还是给了他一根烟,并且问道:“怎么样,口腔溃疡好了吗?”


    “没好,你们这儿东西太难吃了,我啥时候去看守所?”徐枫抽一口烟说。


    “那边饭菜也不好吃,想好吃还得去监狱,只要缝纫机踩得勤,偶尔是可以加餐的。”罗大龙说。


    徐枫笑笑,“有点让人期待呢!”


    宋未然说:“就没什么遗憾了吗?比如没有见的人,没有说的话。”


    徐枫默默地抽烟,头发遮住了眼睛,他说:“我知道你们还是那套,快过年了,想多立点功是吧,非要我供出一个不存在的‘幕后黑手’。”


    “好吧,我们不聊这个,聊聊艺术。你好像现在不画画了,以前是画油画的吗?”


    “后印象派油画,你们懂吗?”


    “像塞尚、梵高他们的作品,对吧?”


    “这样吧,你现在不查手机,说出十个后印象派的代表人物,我马上招供。十、九、八……”数到一后,他哈哈大笑,“不懂就别装了,一遍遍审有意思吗?”


    “你送过施一惠一副画对吧?”


    “我说过,我不认识她。”


    “你当然认识,她曾经救过你、帮过你,对你有恩。”


    “好好好,有恩,是我忘恩负义,我之后就没联系过她了,你也懂的,升米恩斗米仇。”


    只要一提施一惠,徐枫就表现出烦躁、回避的样子。


    不过,这一次宋未然很有把握,庄波的叮嘱犹在耳畔,“徐枫最大的弱点,或者说他最在意的东西,是他的作品。”


    宋未然说:“其实我们刚从她家回来,是的,我们去搜查了她家,我好像发现了一副油画,是谁送的,不知道,是什么内容,我也不知道,因为它已经被烧掉了。”


    “你胡说八道!”徐枫一直黯淡的眼睛突然放起光来。


    “我没必要骗你,我们找到了这个。”宋未然把装在证物袋里的那一小片画布给了他。


    徐枫直接抢过,撕开证物袋,罗大龙要出声提醒,被宋未然阻止了。


    这一小片画布其实没有什么作为证据的价值,不如让它引出真正有价值的证据,当然,宋未然也是在赌。


    徐枫拿起这片画布,使劲地闻,良久之后说:“为什么上面有垃圾的气味?”


    “垃圾袋里找到的。”


    “胡说,你说谎!”


    “我说的是真的。”


    审讯室一片安静,只有时钟的嘀哒声,不知过去多久,徐枫缓缓开口,“可能就像那个人说的一样,像我这样的人是很稀少的,也许这场情谊就是彻头彻尾的利用,她对我说的话可能只是谎言,但是,我不想最后关头放弃。”


    罗大龙摊了下手,似乎感觉说服不动徐枫了。


    但宋未然却轻轻摇头,这张纸片已经撬动了他的顽固,一些说服的话语,大概可以吹进他的心里了。


    宋未然郑重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她委托你杀人,也委托王君安杀人,也许她以前也委托过其他人,以后还会这么干。我们的目的不是非要把她送进监狱,只是不希望再有人被杀了,牛昆山和马建设确实很讨厌,但是他们也有家人,因为一点小摩擦就被杀死,对他们是不公平的。”


    “……”徐枫低着头不说话。


    宋未然继续说服,“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一套价值体系,她当初给你的帮助,是雪中送炭,对你来说意义非凡,你愿意用性命相报。你报完了,她在外面,会继续重复这样的故事。人性是恶的,当杀人成本和风险大幅下降的时候,杀人也就变成了可以去试一试的事情,就像许多人幻想拥有了死亡笔记要怎样使用一样。警察的存在就是为了给这种侥幸想法增加一个阻碍,没有人可以轻易地杀人,或者杀完人之后不受惩罚,一个人不去伤害另一个人,是我们能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的最基本的原则。”


    徐枫长出了口气,缓缓开口的同时,眼泪从眼中流出,他选择了背叛曾经的自己。


    “她当年救了我一命,并且给了我经济上的援助,对我来说她就像天使一样。她时不时会关怀我一下,我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她就像我的姐姐一样。我对她没有任何隐瞒,我告诉她,我年轻的时候杀死了一个人,是那个处处针对我的导师,我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把他推下楼,警察没有怀疑到我。我和她相处,总是我不停地说,她安静地听着,像我这样不被认可和理解的人,非常需要一个倾听者,也许我内心太孤独了吧!


    “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大家都挺忙的,然后这个月的11号,她突然来找我,说想拜托我一件事情,她口述了两个人的信息,让我记在脑子里,一个是牛昆山,一个是马建设,她平静地问能不能把他们杀掉,他们是她一段不堪的回忆。我当时有点惊讶,这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怎么会如此平静地拜托我这种事情?但我还是答应了,我说我会挑一个合适的时机下手,并且和她商量了一套隐蔽的联络方式。


    “我自己做了一些思想建设,设计了一些方案,我也犹豫过,但是最终我说服了自己,我这条命是她救的,我不止一次说过要报答,现在正是我报答的时候,哪怕我最终被抓,我也无怨无悔。我打算以一种夸张的方式干掉这两人,让警察认为这是某个变态干的,反正绝对不能联系到她身上。我是一个很擅长执行计划的人,我花了一些时间盯梢,研究路线,设计步骤,当我开始实施的时候,一切都非常顺利,除了第二个人居然激烈反抗起来,差点翻车,不过最后我还是把他杀死了。


    “当我从他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脚被划破了,我当时大脑一阵空白,我想我恐怕还是留下了DNA,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之后几天,我会时不时有一种做梦样的感觉,突然一恍惚,问自己,我杀了人?然后自己回答,是的,我是杀了两个不认识的人。比起之前我弄死那个恶心的导师来,这次我确实有一点负罪感。几天前的晚上,她使用了紧急联络,就是放一个紫色的烟花,然后我们在约定的地点见面,她竟然告诉我,准备再杀一个人,她的另一个杀手——王君安。


    “至此,我是挺犹豫和怀疑的,她这样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怎么会在短时间内连续雇凶杀人,其中一个还是她的老乡,但我还是说服了自己,听她的话。我把我的一副珍贵的作品送给了她,是我花了许多时间绘制的,我放在家里不知道凝视了它多久,这副画的名字叫作‘流血泪的女人’,我画的正是她,可能包含了我对她的一些特殊的感情。我想不到她会烧掉它,理智告诉我,她大概只是害怕被牵连,但这是我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从此之后我将消失在她的世界中,其实她想藏一副画,方法多的是,为什么一定要烧掉,我突然之间怅然若失,这世上真的有人理解我吗?那个带狗的男人说理解我,恐怕只是为了抓我;施一惠说理解我,可能只是为了利用我。对我来说,可怕的不是无期徒刑,不是死刑,而是孤独!”


    “谢谢,谢谢你的坦诚。”宋未然说。


    徐枫擦擦眼泪,“我像不像一个卑鄙小人,感觉对方不理解我,就报复她了?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你是一个纯粹的人,是利用你的人卑鄙。”


    “她会被抓吗?”


    “不清楚,口供难以定罪,就看看她是否谨慎到,把我们可能找到的最后一丁点证据也消灭干净了。”


    徐枫突然开口:“其实我有证据,藏在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