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一间陈旧的出租屋里，正在播放着橙子台的官方账号推送。


    手机老旧，画质模糊，音量还时不时自动忽大忽小。


    屋子里，一个穿着洗得泛白的灰色背心、戴着老花镜的中年男人坐在餐桌前。


    一边啃着凉馒头，一边盯着屏幕出神。


    他叫李承嵘。


    一个在演艺圈摸爬滚打了三十年的老演员。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有演技的。


    不管是古装片里的谋士、现代戏里的老干部，还是警匪剧里的线人、抗战剧里的老兵他都演过。


    演什么像什么。


    但问题是，他长得太普通了。


    不是那种有故事感的路人脸，也不是自带亲和力的熟脸，而是那种，让人见了三次，却还是记不住的透明脸。


    五官端正却毫无记忆点，身高中等、声音普通……


    走在人群里，连摄影机都懒得给他一个特写。


    他常年饰演配角，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那种。


    “张队的手下”、“死者的父亲”、“村口老李”。


    观众见过他的脸，却从没记住他。


    有时候他去超市买菜，收银员会盯着他看两秒。


    然后试探地问一句：“你是不是在哪演过谁的爸爸来着？”


    他笑笑：“是的，可能是吧。”


    甚至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究竟死过多少次、躺过多少场戏了。


    当初进这个圈子的时候，他也有过梦想。


    也幻想过站在聚光灯下的那一天。


    可后来他明白了，有些人，就是不属于聚光灯。


    他的表演是为主角服务的，是为了推进剧情、成就别人的光彩。


    这三十年，他没有红过，也从未糊过。


    就像那块舞台边缘的暗布景。


    无人注意，却不能缺席。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就是这样了。


    直到今天。


    看到橙子台那条“演员自荐”的公告时，他的心脏，第一次在许久之后，轻轻地颤了一下。


    “……不请嘉宾，不走剧本，靠演技说话？”


    他喃喃重复，眼神里渐渐亮起一点光。


    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考戏剧学院面试时，那个紧张得满头大汗却热血沸腾的自己。


    良久，他摘下老花镜，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嘴角轻轻一扬。


    “也许……我还能演一场。”


    他推开了椅子，坐在电脑前，慢慢地填写着自己的简历。


    他没有作品剪辑，没有流量加持。


    但他有三十年在各类剧组跑龙套的经历。


    把能想到的，有名有姓的角色都翻出来填上之后，李承嵘顿了一下，点击了上传了报名表。


    那一刻，他的手指稳得像在签下一份重要合约。


    他知道，这档节目不一定能让他一夜成名。


    但他愿意赌一次。


    赌一次，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钟的镜头，观众能看见他的演技，而不是忽略他的脸。


    也许这一次，他的名字，能被记住。


    哪怕只有一个人记住。


    ……


    短短几个小时。


    《看你怎么演》的报名后台就炸了。


    从新人演员、剧团骨干，再到野路子出身的短剧达人……几乎全都一窝蜂的给《看你怎么演》节目组提交了报名申请。


    傍晚七点，报名后台已经收到了上万份简历。


    更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甚至收到了几个流量明星的报名申请。


    其中一个是正当红的顶流小生，出道以来演的都是清一色的偶像剧，争议不少。


    而他在备注里，只写了这么一句。


    “我想演一次不是帅哥的角色。”


    还有一个是靠综艺出圈的全能艺人，能歌善舞，还非常擅长做节目效果，是很多地方台综艺节目上的常客。


    但他也给《看你怎么演》后台投了报名申请。


    而他的视频里，甚至没有自我介绍，只有一段5分钟的无对白演绎。


    情绪层层推进、极具张力。


    而最让工作人员惊讶的，是几个老戏骨也悄然递来了简历。


    他们的名字，可能观众平时叫不出，但却看过他们无数次出现在荧幕上。


    有人退休五年，仍放不下舞台。


    有人已经是某电影学院的客座教授，却依然想试试无剧本的现场对峙……


    报名申请蜂拥而至。


    节目组后台甚至一度卡顿。


    工作人员连夜加班，一整个小组十几个人，忙了个昏天黑地，终于才把这些报名表按专业背景、表演视频和角色经历一一分类。


    挑选出了几十份符合要求，演技过关的演员的简历，送到了节目幕后总策划秦昊的办公室。


    ……


    此时，办公室灯光微暗。


    秦昊正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叠厚厚的简历资料。


    每一份上都附着一段视频，和一小段简短的自我介绍。


    而秦昊则神情专注，一页页翻过那些简历。


    时不时还会停下来，按下播放键，认真观看附件里的视频。


    按理来说，秦昊是没必要亲力亲为的。


    但秦昊办《看你怎么演》这档节目的初衷，一来是为了闲来无事那就搞事……


    二来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找到适合出演《饮食男女》的主角老朱。


    “这一批都是中年演员，参演过的作品都在十部以上，应该会有合适的吧？”


    秦昊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快速的点击视频观看。


    屏幕上，时而出现一名不知名演员，紧张却热切地表演争执戏，时而是一位中年男人在简陋布景下，饰演中年失业的情绪崩溃。


    还有几位老演员静静地在镜头前落泪，无声胜有声。


    然而秦昊几乎没有说话，只是不断翻阅、记录、圈选。


    直到看到一段画面。


    一个穿着灰色背心的中年男人，站在简陋出租屋的白墙前。


    入镜后，先是对着镜子微微鞠了一躬。


    随后后退两步，轻声道：“我叫李承嵘，是个龙套。”


    “演过死者的父亲、警察局的值班员、村口老李，可能你没记住我，但没关系……我记得每一场戏。”


    说着，李承嵘摘下眼镜，面朝镜头。


    缓缓演起一场与儿子诀别的独白。


    没有泪点堆积，没有煽情音乐。


    只是他的眼神里，藏着沉甸甸的疲惫、悔意和克制后的心碎。


    而秦昊看完这段只有三分钟的视频，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这个味儿，对上了！


    这就是他一直在找的老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