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不到九点钟。


    秦昊一家三口正在家里吃饭。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都是苏云熙亲手下厨做的。


    秦昊非常给面子。


    可以说比以前给面子多了。


    连着添了三碗米饭才意犹未尽。


    “爸爸，你受苦了！”


    薇薇跟个小大人似的，拍了拍秦昊的后背，顿时把夫妻俩逗得一乐。


    “确实是受苦了！”


    秦昊被自家女儿萌的不要不要的，忍不住吧唧一口，给薇薇脸上印了个油乎乎的嘴印。


    而苏云熙也笑着问道：“怎么样？不列颠的炸鱼薯条吃的难受了？”


    “是啊，我都瘦了六斤了，都快嘬腮了！”


    秦昊无语的叹了口气，忍不住又添了一碗米饭，在薇薇一脸惊叹的目光中，三口两口就吃完了。


    然而，就在一家三口吃饭吃得其乐融融，秦昊还在考虑要不要再给薇薇盛一小碗米饭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嗯？”


    他随手点开微信，一眼就看到林乔发来的一条消息。


    “老大，你爆了！”


    “老大你果然是搞大事的人，刚下飞机，热搜就登顶了！”


    “跟着你我真的太幸福了，我都想去台前当演员网红了，这泼天的流量啊，哥你简直互联网圣体！”


    秦昊：“？”


    林乔疯了？


    秦昊半信半疑的点开林乔发来的几个链接。


    果然。


    不管是围脖、X音、小红薯还是无界……


    【秦昊采访不卖惨】


    【文艺片不需要哭天喊地】


    【秦昊语出惊人】


    【有请秦导给大家上点干货】……


    一排热搜，霸榜前十。


    “……”


    这都什么玩意儿？


    秦昊默默把手机放下，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爸爸，发生什么事啦？”


    薇薇嘴里还含着饭团，好奇地看着他。


    “没事，有人觉得爸爸今天说了两句人话。”


    “你平时不说人话吗？”


    “……”


    确认了。


    他女儿这嘴巴毒的劲儿也是随他了。


    还是天然毒！


    秦昊和苏云熙对视了一眼，忍不住担忧起了女儿的教育问题。


    然而此时，他在互联网上的热度，也越来越高了。


    “哈哈哈哈哈，秦导是真敢说，文艺片圈子怕不是要有人不高兴了。”


    “什么不卖惨、不自揭伤疤、不哭天喊地，不故作高深……哈哈哈哈哈太逗了，我感觉他这句话把我近几年看过的文艺片都骂了一遍！”


    “觉得他说得挺对的啊……你们难道没觉得，近些年某些文艺片就是用苦难来骗眼泪吗？有时候真的太刻意了！”


    “我支持秦导！他说出我的心声了！我真的很怕那种镜头拉半分钟墙角水渍、再配个小提琴bgm就自称文艺片的电影！”


    绝大多数网友，都对秦昊的那番话格外共鸣。


    毕竟这两年，也不知道文艺电影这个类目是魔怔了，还是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中无法自拔，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一个个惨的男默女泪的。


    恨不得导演在片场都先哭为敬，演员没进组先做心理咨询，连场记都得带纸巾上岗。


    而最关键的是，拍出来的片子观众根本看不进去。


    一边说“这不是给普通人拍的”，一边又想冲票房拿奖项。


    这不矛盾么？


    所以这次，秦昊这一番“文艺片不卖惨，不自揭伤疤，不哭天喊地，不故作高深”的言论，简直就是捅了马蜂窝。


    但凡对号入座的，心里都难免一阵发虚。


    一时间，文艺片圈的导演、编剧、独立制片人、影评人，微信群里、朋友圈里、郫县里、围脖小号里，全在疯狂输出观点。


    有人力挺，有人酸溜溜。


    有人转发“文艺也需要温柔”，也有人发图“骂归骂，但我先反思”，甚至还有一位导演直接写了篇千字长文反驳。


    “没有人愿意卖惨，艺术源于生活，苦难是生活的一部分。否认苦难，就是否认人类情感。”


    这话看上去有理，但底下评论却歪楼了。


    “那请问你片里那个墙角水渍是人类情感吗？”


    “还有那个把镜头怼脸上三分钟静默的镜头，是导演失恋了吗？”


    “不是不让你拍苦难，但能不能别只拍苦难？”


    最离谱的是，有网友把历年来高分文艺片做了个对比分析。


    结果，发现了一条惊人的规律。


    近五年的“独立文艺片”，主角大概率有以下三类身份：


    苦命底层工人。


    被边缘化的异乡人。


    情感破碎的艺术家。


    而结尾，几乎无一例外。


    不是病死、疯了、死遁、就是消失在漫天风雪里。


    而底下的评论，也是一个赛一个狠。


    “他们是不是觉得人一快乐就不高级了？”


    “我现在一看到主角瘦、黑白画面、提着一只破包往远方走，我就知道完了。”


    “文艺片这几年，恨不得把观众看哭了，看玉玉了，看死了！”


    然而与此同时，某间京城五环外的文创公寓里。


    导演贾恒正死死盯着手机屏幕，脸色已经黑到了锅底。


    贾导是谁？


    此人乃是章文学的好友。


    当然伴随着章文学销号跑路，这个身份对贾恒来说，意义已经不大了。


    但就算没了章文学，贾恒也不是个小透明。


    此人曾凭一部《北街瘦影》拿过北影节独立竞赛单元提名，在艺术电影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


    人称“贾郁郁”。


    《北街瘦影》讲的是一位拾荒者，从京城一路走回西北，途中思考人性孤独的故事。


    全片140分钟，台词不超过20句。


    开场镜头拉着主角望天一分钟，结尾镜头主角在雪地里躺了两分钟。


    字幕出现前先给了一段留白黑屏，持续三十秒。


    而郫县影评里，有一条高赞评论是这么写的。


    “这是一次超越语言的视觉沉思。虽然我没太看懂，但我哭了，可能是眼睛太干了。”


    贾导当时就转发了这条。


    并配文：“真懂我。”


    然而今天。


    贾恒却坐在电脑前，看着【秦昊采访不卖惨】相关话题越挂越高，双手颤得连烟都夹不住。


    “文艺片不卖惨、不哭天喊地、不故作高深？”


    秦昊在阴阳谁，他在暗示谁，他在映射谁，他在骂谁？！


    这是诽谤，这是诽谤啊！


    贾恒脑子一热，直接打开了输入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