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勒米硬着头皮，又是一番诚恳的道歉。


    感觉这一场下来，他头皮硬的都能当板砖使了。


    而费什塔看着杰勒米再度低头认错，终于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好吧，杰勒米的道歉，恐怕已经把今晚三分之一的气氛耗光了。”


    费什塔嘴角微扬，算是打了个圆场。


    随后转移了话题：“但既然我们都到这了，还是聊点实际的，如何？”


    所谓实际，实际上就是补偿。


    这一点，双方都心知肚明。


    而秦昊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算是默许。


    费什塔会意，微微前倾，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绕弯子，那我也就直接说了。”


    “这次的事情，是我们处理不当，杰勒米的行为确实越了线，不论是从专业角度还是圈内规矩，都该担责任。你要封杀他，我拦不了。”


    “但……”


    他顿了一下，眼神略微复杂地看向秦昊：“我也不想他就这么废掉。”


    杰勒米毕竟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


    虽然蠢了点，但胜在表演天赋够高，再加上听话。


    费什塔不想因为这么一档子小事儿，就断送了杰勒米的前途。


    说到这里，费什塔张开嘴，习惯性的就想开始打感情牌。


    但话还没出口，秦昊却仿佛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似的。


    比了一个中止的手势，语速不紧不慢地打断了他。


    “我不喜欢煽情，回忆杀什么的就免了。”


    “而且，我也不拦你护犊子，但别用什么行业反思、年轻气盛来当借口，太腻了。”


    “想谈补偿，就开条件。看我听不听。”


    费什塔一愣，随即轻笑：“你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然后他也不绕了，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可以撤掉所有相关视频和话题，联系那几个营销号删文，并在本周五前，由我亲自发一条公开声明，说明视频是未经授权的误剪，并为造成的误解道歉。”


    秦昊听完，挑了挑眉。


    这个处理方式还算不错。


    虽然在普通观众看来，误剪这种说法，也许还有点可信度。


    顶多就是笑笑工作室粗心大意罢了。


    但在业内人眼里，这种事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故意剪，故意放，故意挂着团队个人行为的名义试水热度……这早就是烂透的套路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儿什么聊斋啊！


    所以费什塔能站出来，亲自发声明认这个误剪，本质上，就是在用自己的名声为这场闹剧收尾。


    更准确地说，是在行业内部做了一个姿态。


    “我知道这事我搞砸了，我认错了，你们别再追了。”


    这是给秦昊台阶，也是给其他制片方一个态度。


    而这种态度，在这个圈子里，其实比道歉本身更贵。


    “然后呢？”


    秦昊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样的处理方式。


    而费什塔听见这个单词，不由得一顿。


    秦昊还真是……


    老练。


    换做别人，听到他这个诚意声明，八成已经顺势台阶下，留个好人情。


    可秦昊不是别人。


    这个人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心里有杆秤。


    真谈判时，一分利都不会轻易让出去。


    “然后。”


    费什塔也不再绕弯，干脆摊牌：“今年年底，艾萨卡影像协会会重新评选曙光奖的国际单元。”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平，像是在说一场行业例会。


    但秦昊眉毛一挑。


    曙光奖。


    国际圈子里真正有点分量的奖项之一。


    尤其近几年转型科幻、实验类型片方向之后，更是被称为未来导演风向标。


    能进决选，就意味着能在一大波学院派、行业投资人面前露脸。


    哪怕最后没拿奖，也足够值回票价。


    “前段时间，他们主动联系了我。”费什塔继续，“说想找一部有文化深度，又有影像风格突破的作品。我原本准备把我的作品，《血色莫比乌斯》推上去。”


    秦昊没说话，但目光略微锋利了几分。


    他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话。


    “但现在，”费什塔轻轻叹了口气，“我可以把这个推荐名额，给你。”


    秦昊没说话。


    他知道费什塔没在开玩笑，也知道这个条件不轻。


    这个所谓的名额，不只是一个入围机会，更像是一张通行证。


    你可以不用它得奖。


    但有它，你就能进入那张名单、那个圈层、那个由一群影展策展人、电影基金会、甚至王室赞助人共同编织的欧洲电影网络。


    哪怕只是一次露脸，也足够让任何一部作品，提前在舆论场上立起来。


    秦昊想了一会儿，又看了看一脸惊恐的杰勒米。


    忽然道：“你知道这东西我也能自己争吧？”


    “当然。”


    费什塔微笑，“你完全可以。但你也知道，这东西讲的不止是作品质量，还得有人牵线。而我，愿意给你做那个牵线的人。”


    气氛再次沉默片刻。


    秦昊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几分兴致，低声笑道：“手笔够大的啊。”


    费什塔也笑了：“我只是想让别人知道，我愿意为我的错误买单。”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杰勒米：“当然，也希望我还能保住我想保的人。”


    秦昊听完，点了点头。


    然后放下杯子，站起身。


    “可以。”


    费什塔一愣，抬头看他：“……可以？”


    “嗯。”秦昊懒洋洋地理了理袖口，“我接受你这个补偿方案。”


    “视频撤了，道歉发了，名额到账了，我就不追了。”


    “至于杰勒米……”


    他顿了顿，目光扫了那个坐得比沙发靠背还直的男人一眼，“能不能保得住，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我不管，也不会在背后补刀。你们自己去平衡圈内的反应。”


    说完，秦昊慢悠悠地往门口走去。


    但在走到门口前，他又忽然停了一下。


    “哦对了，”他转头，补了一句，笑容带点似有若无的玩味，“我答应放过他，是因为你出价够高，不是因为他值得。”


    说完，他推门而出。


    只留下一室沉默。


    杰勒米看着那扇缓缓关上的门，仿佛还有点没缓过来。


    “他……他就这么走了？”


    费什塔盯着桌上被放下的酒杯，轻声回道：“你以为他会留下来陪你喝酒啊？”


    杰勒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