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亚蒂这个角色，从某种角度来看，比福尔摩斯和华生更加重要。


    福尔摩斯，是这部剧里的绝对主角。


    他象征理性、秩序和逻辑，是天才侦探，是观众视线所追随的中心。


    而华生，是情感的连接点，是人性与常识的代言人，他不是福尔摩斯的影子，而是他的锚。


    没有华生，福尔摩斯只会越走越远，直至孤独溺亡。


    可莫里亚蒂……


    他是火种，是引爆剧情的导火索。


    这个角色，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恶棍。


    不是为了钱杀人，也不是为了混乱而混乱。


    而是构建在逻辑上的破坏者。


    聪明、冷静、算计一切，也痛恨一切。


    在他的视角里，这个世界早已无趣至极。


    他理解福尔摩斯，就像疯子能识别另一个疯子。


    他欣赏福尔摩斯，因为那是唯一能让他玩得尽兴的对手。


    他敌视福尔摩斯，因为那是唯一可能比他高一阶的存在。


    而莱克，正是那个能演出这份毁灭信仰的人。


    不是因为他演得有多好，而是他本人就有一部分，藏不住的、不肯服输的、咬牙切齿的倔强。


    一个优秀的莫里亚蒂不应该是完美的。


    而应该是，危险的、脆弱的、不肯屈服的。


    当初排练厅那一幕，莱克眼里那一瞬间的愤怒、羞辱和隐忍，让秦昊难得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那不是演出来的。


    那是真实的。


    偏执、不择手段。


    但敏锐，懂戏，聪明得过分。


    眼睛里永远藏着要把谁踩在脚下的火。


    而这，就是秦昊选他演莫里亚蒂的真正原因。


    而是因为他知道，莱克这个人，肯定会把他想要的那种“毁灭”，演绎的非常动人。


    ……


    第二日。


    华莱剧院。


    早上九点半，天气闷热。


    剧院外的梧桐树影稀疏地斜斜铺在地上，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靠在侧门边。


    秦昊从车里下来，穿着一身略显随意的衬衫和牛仔裤。


    站在剧院门口看了几秒，给艾米丽导演打了一个电话通知了一声。


    然后，毫不犹豫地推门走了进去。


    此时，莱克已经到了。


    甚至连热身都做完了，正在对着落地镜做台词练习。


    他的声音不高，却每一句都咬字清晰，语调精准，带着一种天生的不服输的紧绷感。


    听到门响，他停下动作。


    目光朝秦昊扫过来，语气微冷：“你来干什么？”


    而秦昊则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一边坐旁边的椅子上，一边自来熟地找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口：“怎么？出门没带脑子？昨天不都说了？我来找你试镜啊。”


    “……”


    莱克嘴角一抽。


    秦昊在他的印象中，是冷静的，强大的，甚至是不可战胜的。


    毕竟排练时的那一幕，带给莱克的印象太深了。


    但莱克完全没想到，私下的秦昊……居然特么是个臭嘴喷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


    莱克冷声问，“是认真的吗，还是又想耍我一次？”


    听到这话，秦昊“噗”地一声笑了。


    “我怎么可能耍你？我多忙啊，剧本还没写完，宣发还在催，特效组天天找我要预算，连睡个觉都要拼手速订会议室，我大老远跑来你这儿耍你，闲的？”


    秦昊说的真诚。


    但莱克还是不信。


    只是盯了秦昊几秒，随后一字一顿问到：“我很疑惑。”


    “你可以选任何一个人，随便哪个话剧学院的顶流、影帝提名级的演员、或者你以前合作过的老戏骨……你有无数选择。”


    “你为什么偏偏选我？”


    “你明知道我讨厌你。”


    莱克在这里用的是“loathe”。


    厌恶。


    但秦昊却只是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地回了句：“你以为我选演员，是看他喜不喜欢我？”


    他站起身，走到莱克面前。


    语气不再吊儿郎当，而是带着一种极其清晰的锋利。


    “我选你，不是因为你讨厌我，也不是因为我要补偿你，更不是想羞辱你。”


    “是因为你眼里有东西。”


    “别的演员在演愤怒，你是真的愤怒。”


    “别人演毁灭，你是真的想毁掉什么。”


    “别人台词咬字标准，是训练出来的，你那种咬牙切齿的恨意，是活出来的。”


    秦昊盯着他，语气平静得几乎冷漠：“你天生就适合来演莫里亚蒂。”


    莱克没有说话。


    而秦昊也没再逼他说什么，只是随手从包里拿出剧本的一页，递过去。


    “这场戏，是莫里亚蒂和福尔摩斯第一次真正面对面。”


    “他不需要大吼，不需要张牙舞爪。”


    “他只要坐在那里，说一句话，观众就必须知道，这个人很危险。”


    “怎么样，试试？”


    秦昊挑了挑眉。


    莱克原本下意识抬手，想要把秦昊递来的台词本扔出去，再骂一句“谁他妈要演？”，但看到上面短短的几行字之后，手顿住了。


    “你知道我最羡慕你什么吗，福尔摩斯？


    不是你的智慧，也不是你的名声……


    是你那种，天生就被允许存在的状态。”


    “我聪明、理性、控制欲强，所有人说我疯。而你聪明、理性、控制欲强，所有人说你


    是天才。”


    “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你知道的，对吧？”


    莱克握着那张纸，手指收紧了一瞬。


    他没有回应秦昊，只是转身走到排练厅中央。


    缓缓坐下，低着头，像是酝酿，也像是收敛。


    过了三秒，他抬起头。


    嘴角轻轻一勾，眼神锋利如刀，嗓音低沉却字字分明。


    “你知道我最羡慕你什么吗，福尔摩斯……”


    声音不高，却像是一把冰冷的细针，精准地刺入人的耳膜和神经。


    那一刻，连秦昊也微微一怔。


    果然，叫他来演莫里亚蒂，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三十秒后，莱克念完了全部台词。


    他没有问“怎么样”，也没有看秦昊，只是把剧本扔在地上，站起身，走到旁边的角落，开始沉默地换水喝。


    排练厅再次陷入寂静。


    良久，秦昊才慢慢鼓起掌。


    一下，两下，第三下时，他笑出了声。


    “可以。”


    “就是你了。”


    “从今天开始，莫里亚蒂，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