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克暴喝出声，音量之高，在空旷的剧院里激起回声。


    亚瑟被吼得一愣，脸上顿时一片涨红。


    只好尴尬地抿了抿嘴，不敢再多说什么，低头退到了一边。


    可这声暴喝却像是打破了什么结界一般，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本聚精会神看着舞台的工作人员，此时纷纷扭头。


    排练暂停，舞台监督眉头紧锁，连灯光都不知该不该继续打。


    莱克见状，不自觉皱了皱眉，刚想抬手，示意自己并非有意打断排练。


    但就在这时，导演艾米丽的高跟鞋声，从观众席的另一侧传来。


    “莱克。”


    艾米丽站在莱克身前，双手环抱，皱着眉看着他。


    “这是你对剧团工作的态度？在正式演出前两天，当着全剧组的面，对同事发火、破坏排练秩序？”


    听到这话，莱克咬了咬牙，喉咙里一阵发紧。


    艾米丽的话不算重，但却像是利刃一刀刀剜着他的脸面。


    因为他能感受到周围目光的聚焦，甚至，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而亚瑟站在一旁，局促地低着头，仿佛他才是那个犯了错的人。


    但莱克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


    包括……台上的EA。


    莱特深呼一口气，并未回答艾米丽的话。


    只是仰起头，看向舞台上的EA。


    此时，秦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聚光灯下，一如既往的沉静。


    眼神虽然称不上温和，但也没有多少敌意。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莱特。


    但莱特对上秦昊的眼神后，却忍不住呼吸一滞。


    因为在他看来，秦昊那毫无情绪的眼神，却像极了居高临下的审判。


    没有讥笑，没有挑衅，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


    可正因如此，莱克才觉得那一眼更像是在说：“你就这样？”


    这一瞬间，莱克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羞耻、愤怒、不甘……


    种种情绪交织，像沸水一样汹涌翻滚。


    他整个人像被火点燃了似的，一把甩开身侧工作人员，猛地迈步冲向舞台。


    “莱克？你干什么？回来！”


    艾米丽皱眉说道，语气陡然拔高。


    “你疯了！”


    副导演约翰森也起身欲阻。


    但此时的莱克，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踩着台阶冲上了台，直直的冲到了秦昊对面。


    秦昊仍然没有动，只是微微偏了偏头，静静注视着他。


    “我挑战你。”


    莱克站定，面对秦昊，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要喘不上气。


    他的声音发颤，却竭力维持着镇定：“你演的……确实好。很好。可你不过演了几次就被捧上神坛，而我……”


    莱特伸出手，猛地指了指自己，“我为这个角色付出五年，付出青春、热情、所有排练时间里不为人知的汗水！你凭什么，就能站在这上面，而我只能在下面看？”


    “我们来演一段。我演于连，你也演于连。让所有人来评评，谁才是这个角色真正的主人！”


    此时，剧院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而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秦昊，终于动了。


    他轻轻朝前走了两步，与莱克拉近距离。


    但话语中，仍旧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只是静静地问道：“哪一段？”


    莱克一怔。


    秦昊语气平缓，但带着不可回避的坚定：“既然要挑战，就挑一段你最熟、最有把握的。”


    而莱克愣了几秒，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秦昊会答应。


    更没想到，秦昊答得如此平静、自然，甚至还说……


    让他挑他最熟的，最有把握的？


    他就这么自信吗？


    莱克顿时又红温了，忍不住咬着牙问到：“EA，你瞧不起我？！”


    而莱克这话，秦昊忍不住哑然。


    片刻后，挑起嘴角笑了笑：“你这股敏感自卑的劲儿，倒是有点于连的感觉了。”


    “我F……”


    莱克听到这话，脸顿时涨的发紫，下意识的抬手，就要去拽秦昊的衣领。


    但秦昊仿佛早有准备。


    只是轻描淡写的抓住了莱克的手腕。


    另一只手，还颇为悠闲地替他掸了掸衣领：“于连，应该在任何时候都保持冷静的思考。”


    说罢，秦昊笑了笑，再度问到：“选啊？你想演哪一段？”


    而莱克怔了一下，咬了咬牙，低沉着声音道：“第二幕，‘于连初入德·雷纳尔家’。”


    这一段，是《红与黑》全剧中，最早建立角色基调的片段之一。


    于连作为一名出身寒微、满腹野心的青年，被推荐到市长德·雷纳尔家中担任家庭教师。


    第一次步入上流阶层的大宅，与德·雷纳尔夫人进行试探性的对话，锋芒初露。


    这一幕，对台词节奏和人物气质的把握极其重要。


    既要展现于连的紧张、自卑、压抑，也要隐隐透出他野心的锋利和内心的倔强。


    难度非常之高。


    但莱克既然主动提出要表演这一段，说不定，也有两把刷子？


    秦昊歪了歪头：“好。”


    随后缓缓后退一步，抬起手，比了个开始的手势。


    全场寂静。


    灯光师下意识地调低了边灯，只给台中央打了一束柔光。


    莱克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节奏。


    旋即迈步上前，低头略作躬身。


    一开口，便是那句标志性的开场台词。


    “夫人，我……我读过圣经，也学过一点拉丁文。”


    莱克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微颤，眼神里写着不安，却又压抑着某种躁动。


    好像不是一个卑微的木匠之子在讨好一位贵族夫人，而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在恳请命运给他一个机会。


    “我虽然出身低微，但……我愿意听从您的安排。”


    莱克一边说，一边垂着眼帘。


    但在说到“听从”这个单词时，语气却忽然一转，压得极低。


    带出了一丝克制不住的锋利。


    看到莱克的这段表现，台下，不少演员和工作人员眼神微变。


    不得不承认，这一段，莱克的状态相当投入。


    他把那个少年初次面对贵族夫人时的羞怯与自持演得淋漓尽致，几乎是咬着牙硬撑的挣扎。


    这段表演，堪称完美。


    而他演完，紧接着，便轮到秦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