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昌沉默良久，伸手抹了把脸，说道：“行吧，看在你老厂长的份上，我同意拆迁。不过我有个要求，移栽花草的时候，我得自己盯着。”


    “没问题！”


    徐中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负周县长所托！


    他笑着说道：“移栽那天你全程跟着，要是工人有半点马虎，你一个电话，我立马过来。”


    “老厂长，这事儿定了，咱也别干坐着！”


    刘德昌起身关掉嗡嗡作响的电风扇，打开了空调：“今晚必须喝两盅，不醉不归！”


    “就等你这句话！”


    徐中华抄起桌上的酒瓶，打开之后，陈酿的香气瞬间在屋内散开：“这酒还是我当厂长那年囤的，放了二十多年，今天可算找着由头开瓶了。”


    “您歇着，我去弄几个下酒菜！”


    刘德昌快步钻进厨房，不一会儿传来菜刀剁蒜末的 “咚咚” 声，铁锅倒油的“刺啦”响。


    十几分钟后，青椒炒肉丝、凉拌腐竹、拍黄瓜三样家常小菜摆上餐桌，青花瓷盘边还粘着没擦净的水珠。


    刘德昌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只烧鸡撕开，放在盘子里端了上来，凑够了四个菜。


    两人面对面坐下，玻璃酒杯碰出了清脆的声响。


    徐中华抿了口酒，喉结滚动：“九九年搞新设备那阵，咱俩连着三天睡车间，啃冷馒头就咸菜，你还记得不？”


    “咋不记得？一辈子都忘不了！”


    刘德昌夹起块肉丝，意气风发的说道：“老厂长，等小区改造完，活动中心亮堂堂的，到时候我把咱机械厂的老照片、奖状都挂到展示区，让年轻人也知道知道咱们当年的风光！”


    窗外的月光漫过窗台，在杯沿镀上了银边。


    两个酒杯起起落落，带着酒香的话语里，既有车间里的往昔岁月，也有对小区改造之后的憧憬和期盼。


    ……


    两天后，周欢拿起办公桌上的笔，在吴东明加盖的房屋安全监测报告上重重的画下了一个圈，“危房”二字被标记得格外醒目。


    当教育局长高文走进办公室时，正听见他对着电话说道：“违建拆除工作不能拖，朝阳小区的整改方案尽快拟定。”


    挂断电话，周欢将报告推到高文面前：“吴东明顶楼加盖的彩钢板房，专家组检测发现钢架严重锈蚀，承重结构不达标，遇上大风暴雨随时可能出事。你拿这份报告，找个和他熟悉的人去沟通。必须让他清楚，在违章建筑里给孩子们办补习班，就是把学生置于危险之中。”


    高文快速翻阅报告，里面的检测数据和照片触目惊心：焊点开裂、防风措施缺失。


    他合上文件夹，语气坚定的说道：“周县长，请您放心，做教育系统老同志的工作，我们有经验，一定找合适的人给他把道理讲透。”


    回教育局的路上，高文立刻拨通了一中校长赵华信的电话：“老赵，吴东明的事你了解吧？他以前在你们学校是语文教研组长。现在他顶楼的违建板房被鉴定为危房，钢架锈蚀严重，承重结构完全不达标。”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鉴定报告在我这儿，你安排个人来拿。”


    赵华信连忙说道：“高局长，我马上过去。”


    二十分钟后，赵华信出现在了高文的办公室里。


    他接过报告时，封面上“D级危房”的字样刺得人眼疼。


    “吴东明重情义，你就从师生情谊入手，但一定要把安全隐患说清楚。”


    高文手指敲了敲报告的封皮：“专家组说遇上大风、暴雨，房子随时可能会塌，如果里面有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赵华信翻开报告，板房内部锈迹斑斑的钢架照片让他呼吸一滞。


    作为分管学校安全十多年的老校长，他比谁都清楚这份报告意味着什么：“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他，有这个检测报告，我不信说不动他。”


    “务必讲透利害关系。他自诩教书育人，可也得为这些孩子的安全负责。”


    高文语重心长的说道。


    赵华信点了点头，目光坚定的说道：“您放心，这个道理我一定给他掰扯明白。”


    ……


    当天下午，赵华信站在吴东明家门口，特意整了整领口才抬手敲门。


    门开后，吴东明看到竟然是赵华信来了，很是意外：“赵校长？你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赵华信笑着说道：“吴老师，这不是好久没来看你了，过来看看嘛。”


    说着，他递上了特意为吴东明带的水果和点心。


    吴东明侧身把他让进门之后，径直说道：“赵校长，我看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为了拆迁的事来的吧？”


    原本，赵华信还想先跟吴东明聊聊，气氛到位之后，再说正事呢。


    不过，既然吴东明已经提到了这件事，他便笑着递上了检测报告：“吴老师，这次是带着检测报告来的，想跟你好好聊聊顶楼板房的事。”


    吴东明接过报告随意翻了翻，镜片后的眼神透着不以为然。


    赵华信拉过椅子在旁边坐下，语气诚恳的说道：“你看这报告写得很清楚，钢架锈蚀严重，承重已经不达标了。最近天气多变，万一来场大风......”


    “我自己加固过三次！”


    吴东明把报告往桌上一放，没好气的说道：“这些年给孩子们补课，从来没出过任何问题。现在说危房就危房？”


    “我理解你的担心。”


    赵华信往前倾了倾身子，语重心长的说道：“但安全不是小事，咱们当老师的，最在意的不就是学生安全吗？真要出点意外，你得多自责啊。”


    “那孩子们怎么办？”


    吴东明提高了音量，梗着脖子说道：“他们的家庭困难，外面补习班费用高，我这儿免费补课，他们才能来学。拆了房子，他们上哪儿找这个免费补习的地儿？像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学习是唯一的出路，不能把他们耽误喽。”


    赵华信还想再劝，吴东明已经站起身，脸色铁青的说道：“我心意已决，这个房子我是不会拆的，谁说都没用。”


    见吴东明态度坚决，赵华信只好起身告辞，临走前仍不忘叮嘱：“吴老师，你再考虑考虑，安全真的是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