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颤颤巍巍指向谢南枝的方向，瞳孔睁大，“你……谢南枝……你……”


    索性，谢南枝也大大方方走进病房。


    直到站在罗美娟的病床前，谢南枝的脸上都未曾有半点波澜，“谢夫人，你是不是也没想到，你死之前会是我送你最后一程。”


    罗美娟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插在鼻孔里的氧气管随着胸腔起伏剧烈晃动，她死死攥着被单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处甚至微微发颤。


    “你竟然真的来了。”


    罗美娟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我以为你不会想……见我的。”


    谢南枝垂眸看着病床上形如枯枝的女人，阳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窗落在她肩头，本应该是朝气蓬勃，可她看到的只有死气。


    谢南枝不禁想起年轻时的罗美娟，穿着精致的旗袍，脸上总是挂着不可一世的傲慢，与现在病床上的女人完全判若两人。


    她想，罗美娟的生命，正在走向终点。


    谢南枝轻笑一声，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谢夫人猜的对，我的确是不想见你的。若不是担心谢远洋开车不安全，我也不会跟过来。”


    罗美娟依旧看不上她，“我就知道，你是个狼崽子。”


    骤然，谢南枝的目光变得锐利，“狼崽子？难道不是你们谢家人亲手把我逼成这幅样子的吗？”


    谢南枝薄唇上扬，眼底透着冷光，声音平静得像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够努力，终究能够达到你的要求，我以为只要自己乖乖听话，你就能高兴。罗美娟，你知道吗，你疼爱谢夕颜我不怨你，你纵容她欺辱我，我也不怨你，甚至你们帮她抢走沈旭，我还是不怨你，哪怕你为了谢夕颜打压我，私自做主给我退学，我都可以不怨。你把我养大，我该知道感恩。


    可我接受不了，你们全家合起伙害我，把我变成瞎子，让我嫁给裴璟川这样的衣冠禽兽，你们明明什么都知道，却眼睁睁把我当成傻子耍了三年。我接受不了，你把手伸进监狱，虐待我的生母。我接受不了，谢永利当年对我母亲的强迫。我会恨，这是意料之中的。”


    罗美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怒视着谢南枝，张了张嘴，“所以，你报复了所有人，害了我们所有人。谢南枝，是你，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都是因为你。”


    罗美娟有太多的不甘，如果不是谢南枝，她不会过得如此悲惨。


    就听谢南枝冷笑，“你错了，不是因为我，你要恨就应该去恨你的丈夫。如果不是他当年做的混账事，就不会生下我，更不会有如今的一切。”


    是呀，都怪那个男人。


    都怪他。


    是他害死了她唯一女儿。


    罗美娟红了眼眶，眼泪“刷刷刷”的往下掉。


    一个将死之人，谢南枝也不想再和她计较了。


    不来就算了，既然来了，谢南枝也多问了一句，“你想让我来，是想和我说什么？”


    之前谢远洋转达罗美娟的想法，谢南枝拒绝了。


    今天机缘巧合来了，也就顺便多问了一句。


    罗美娟盯着她，眼神坚定，“夕颜的死，和裴璟川有关，是他，是他杀了夕颜。”


    谢夕颜是在服刑期间死在了监狱，对外宣称是病死，可实际上是怎么死的，无从查证。


    不过，谢南枝也一直有个怀疑，怀疑这件事和裴璟川有关。


    谢南枝，“所以呢？”


    罗美娟表情专注，情绪也激动起来，“谢南枝，你不是恨裴璟川吗？你去调查他杀害夕颜的在证据，把他绳之以法啊。”


    “杀了他，杀了他啊。”


    原来如此。


    就算到死，罗美娟都还在想利用她去给裴璟川报仇。


    谢南枝轻蔑一笑，“你还真是个好母亲，不过，谢远洋没有和你说过，裴璟川已经再一次被逮捕，很快就会接受审判了吗？”


    “不出意外，大概率是死刑。”


    罗美娟一怔。


    下一秒，她大笑。


    “死了好，死了好，哈哈哈，这都是报应，是他的报应……”


    突然，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开始剧烈波动，发出刺耳的“滴滴”声，红色的警报灯在病房里不停闪烁。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迅速围在病床边，开始对罗美娟进行紧急抢救。


    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渐渐趋于平缓，而罗美娟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谢南枝看着被盖上白布的罗美娟，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转过身，朝着病房外走去。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却仿佛无法温暖她那颗早已冰冷的心，走廊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只留下病房里一片死寂。


    罗美娟的丧事是谢远洋一手操办的，谢南枝没有出席。


    随着罗美娟的离世，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纱布，永远封存在心里的角落。


    谢永利，谢夕颜，裴璟川，罗美娟都未曾所做的一切付出了代价。


    谢南枝躺在花园的摇椅上，望着蔚蓝的天空，听着耳边鸟儿的鸣叫，忽然，一双软萌的小手蒙上她的眼睛。


    “妈咪，你猜猜我是谁？”


    谢南枝笑了，眼尾都渗着温柔，“我猜，一定是筝宝，对不对。”


    念筝松开手，屁颠屁颠跑到谢南枝怀里坐着，“妈咪，你好聪明哦，怎么一下子就猜对了。”


    坐在谢南枝对面秋千上的念弛吐槽，“你都叫妈咪了，妈咪就算是想猜不出来都难吧。”


    念筝歪着小脑袋，“哥哥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天真可爱的一句话，把谢南枝和念弛都逗笑了。


    谢南枝抱着女儿亲了一口，“外婆呢？”


    念筝戳着自己肥嘟嘟的小脸，一下一下的在酒窝里按，“外婆和张爷爷去喝下午茶了。”


    谢南枝好奇，“你怎么知道是张爷爷？”


    念筝说，“因为我看到张爷爷的备注了啊，而且外婆有精心打扮哦。妈咪和我说过，只有去见喜欢的人才会才精心打扮，妈咪，外婆是不是要和张爷爷生小宝宝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