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顾芳蓉忽然挺直脊背，麻花辫甩到胸前：“小婶，我六月份就毕业了。”


    “您说，要是我不去学校分配的单位，来您店里管账，您愿不愿意收留？”


    客厅里突然静下来。


    林晚青握着茶壶的手顿了顿，余光瞥见顾明洋夫妇低头剥花生，仿佛对此早有预料。


    煤球炉里的火苗 “噼啪” 炸开，映得顾芳蓉的脸比平时更红。


    “傻丫头。”


    林晚青把热茶推过去，说道：“你可是大学生，学校分的单位能差？”


    “是不差，可也就那些个地方，一眼就能看到头的那种。”


    顾芳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睫毛忽闪忽闪，继续说道：“小婶您的卤味店现在就火得不行，等我毕业时说不定都要开到其他城市了。”


    “我现在来占个位置，以后就是元老级别的管理层了！”


    顾二嫂听到这里方才抬起头，笑着说道：“这孩子啊，打小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像只猴子一样，整天活蹦乱跳的。”


    她的目光转向林晚青，接着说道：“我们寻思着，与其让他去学校分配的单位里混日子，还不如跟着你闯荡闯荡，说不定能闯出点名堂来呢。”


    林晚青望向坐在灶台边揉面的顾明泽，他正冲她眨眼睛。


    六个孩子挤在门槛边，最小的双胞胎扒着门框直往这边瞧。


    窗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阳光透过糊着红纸的玻璃窗洒进来，给每个人身上都镀了层金边。


    “行！”


    林晚青拍板道：“不过丑话说前头，来我这儿可不是享福的，得从最底层干起。”


    看顾二哥顾二嫂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她自然也不会反对。


    其实，对于顾芳蓉这姑娘，她一直都挺喜欢的。


    因为这姑娘性格爽朗大方，为人处世也很是得体，从来不会在背后耍什么小手段。


    而且，她大学学的是会计专业，正好店里也确实需要这方面的专业人才。


    更重要的是，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她，如今对她的好感度已经超过了九十。


    这样的人，她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呢。


    听到林晚青答应了，顾芳蓉笑得露出虎牙。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笔记本，开心地说道：“小婶，我早就把注意事项都记下来了，所有准备我都做好了。”


    好家伙，这还是有备而来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明洋终于发话了：“既然你决定去你小婶那里工作，那就一定要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地干。”


    “绝对不能辜负了你小叔小婶对你的一番关照和期望。”


    “爸，您就放心吧，我肯定会全力以赴、不遗余力地把工作做好的！”


    顾芳蓉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间便到了中午时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品尝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欢声笑语不断。


    然而，真正的重头戏还在晚上的年夜饭呢！


    当暮色逐渐深沉，华灯初上之际，院子里的灯笼也被高高挂起。


    红彤彤的灯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氛围。


    顾景文赶忙过来帮忙，和顾明泽一同将两盘炸得金黄酥脆的丸子端上餐桌。


    那滋滋作响的油星子，就像是在为这欢乐的时刻欢呼雀跃。


    孩子们围着圆桌转圈圈，顾景睿把丸子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气，又舍不得吐出来，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厨房飘出的肉香混着煤球炉的烟火气，将整个院子熏得暖烘烘的。


    灶台上的搪瓷盆里，白胖胖的馒头正冒着热气。


    林晚青系着藏青色围裙，将最后一道红烧狮子头端上圆桌。


    当年夜饭的所有饭菜都端上桌后，大家围坐在一起。


    因为人比较多，所以分了两桌就坐。


    顾父顾母，顾远山，顾明泽夫妻俩还有顾明洋夫妻俩加上顾景文顾景晖坐了一桌，其他孩子们坐了另外一桌。


    顾父和顾远山作为大家长各自简单发表了一下讲话，然后大家就一起开吃了。


    碰杯声清脆如银铃。


    男人们的酒杯撞出叮当响，顾明泽和顾明洋兄弟俩推杯换盏间，鬓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女人们的玻璃杯中，橘子汽水咕嘟冒泡。


    林晚青给两个小儿子夹了块酥肉，瞥见对面的顾景文正低头扒饭。


    林晚青轻声问道：“景文，你那边学校分配的事有消息了？”


    顾景文抬起头，微笑着回答道：“教授说可能会分配到农业相关的事业单位。”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他说话时，坐在邻桌的顾芳蓉突然抬头。


    “景文哥真厉害，以后就是吃公家饭的干部了！”


    顾景文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摆手道：“哪有那么夸张，也可能是农技站这样的地方，再说了，都是国家培养的。”


    这时，顾远山将杯中的酒小抿了一口，然后看着顾珩珩和顾瑶瑶，微笑着问道：“珩珩和瑶瑶今年都要高考了吧，对于考什么样的大学，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顾景珩抬起头来，看着顾远山说道：“姥爷，我想考军校！第一志愿是京市的解放军军事学院。”


    顾明泽和林晚青听到这句话，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都流露出一丝惊讶。


    不仅是他们俩，房间里的其他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决定震惊到了，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顾景珩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


    要知道，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初中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像爸爸一样学习机械，成为一名工程师。


    然而，现在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这让人不禁感到诧异。


    林晚青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与顾明泽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口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想跟爸爸一样学机械的吗？”


    顾景珩毫不退缩地迎上母亲的目光，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成熟和自信：“妈，那都是小时候的想法了，我现在长大了，人的想法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