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某座荒僻岛屿深处的天然洞府内，秦牧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先是闪过一丝历经劫难的疲惫，旋即被锐利与沉静所取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但内里依旧隐隐作痛的身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一个月前那场突如其来的袭杀，以及随之而来的虚空乱流，堪称他修行以来所遭遇的最凶险绝境之一。


    磐冥魔帝强行撕裂虚空通道，导致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即便他果断动用了保命的大挪移符，所卷入的虚空乱流也狂暴到了极点，充满了毁灭性的空间碎片和湮灭风暴。


    那感觉，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充满刀片的漩涡，每一寸血肉、每一分神魂都在被无情撕扯、切割。


    若非他身怀星辰体，肉身强度远超同阶，关键时刻又以玄金甲硬抗了最猛烈的几波冲击，并以神罡宝术护住心脉神魂，恐怕早已在那无尽的混乱与撕裂中形神俱灭。


    饶是如此，他也受了极其严重的道基之伤，肉身近乎崩解，神魂黯淡欲熄。


    幸运的是，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撞破了某种空间壁垒，重重砸落在一片坚实的土地上，而非坠入无垠大海。


    之后的事情，他便不甚清楚了。


    只记得在彻底昏迷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遁入了鸿蒙塔第三层那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的神秘空间。


    在那里，他依靠鸿蒙塔本身散逸的鸿蒙紫气以及之前储备的一些顶级疗伤丹药，耗费了相当于外界一个月，而塔内却是足足五年的漫长时光，才勉强将破损的肉身与神魂修复，实力恢复至巅峰状态。


    然而，代价也是巨大的。


    他抬起手，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指。


    原本戴着的几枚储物戒，早已在狂暴的虚空乱流中化为齑粉，连同里面积攒的海量灵石、灵材、丹药、功法玉简……除了事先存放进鸿蒙塔的桃花印记、火龙鼎、生死玄穹剑等至宝得以幸存，其余身家几乎损失殆尽。


    这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另一个坏消息，则是段无瑕的失踪。


    在最后被大挪移符银光吞噬的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抓住段无瑕手臂的那股联系，在乱流最狂暴的节点被强行扯断。


    如今，他完全不知道段无瑕是生是死，又流落到了何方。


    想到她可能已香消玉殒，或者正独自在某个危险之地挣扎求生，秦牧心中便是一阵沉重。


    “其他人……恐怕都陨落了吧。”


    秦牧叹息一声，那几位皇室、王府的天骄，在魔帝一击之下，绝无生还之理。


    但一个疑问始终萦绕在他心头：磐冥魔帝，为何能如此精准地找到皇室秘密布置的虚空通道？甚至能把握住传送的时机？


    “奸细……”


    秦牧眼神冰冷，几乎瞬间就锁定了最大的嫌疑人，段远！


    当时通道内，唯有段远在最后关头祭出了那诡异的金色结界，虽然也受了重伤，但明显是早有准备！


    而且，荣王府与他积怨已深，对他身上的至宝觊觎已久，完全有动机勾结魔族，行此借刀杀人之举！


    “若真是你……段远，荣王府……此仇，我秦牧记下了！”


    压下翻腾的杀意，秦牧知道当务之急并非复仇，而是弄清楚自身处境。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筋骨，迈步走出了这处临时栖身的洞府。


    刚出洞口，一阵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便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抑制的喜色。


    蔚蓝！


    无边无际的蔚蓝！


    洞府位于一座极小岛屿的山腰，放眼望去，四周皆是一望无际的浩瀚海洋！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跳跃着碎金般的光芒，远处有不知名的鱼儿跃出水面，划出优美的弧线，天空中也零星飞行着一些羽翼宽大、形态各异的海鸟。


    虽然脚下这座岛屿荒芜贫瘠，除了些低矮的灌木和礁石，并无任何人烟或者化形妖兽的气息，但这熟悉的、属于海洋的独特气息，这广阔无垠的水域……


    “东海！这里真的是东海！”


    秦牧心中振奋。


    虽然过程凶险万分，几乎九死一生，但阴差阳错，他终究还是抵达了目的地。


    只是，东海广袤无边，岛屿星罗棋布，人族势力盘根错节。


    他现在所处的这片海域，具体位于东海何处？


    距离最近的人族聚集地又有多远，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必须尽快找到有人的地方，获取信息，安定下来继续修炼。同时，也要想办法打探无瑕的消息……”


    秦牧心中迅速定下计划。


    他没有在这座荒岛上多做停留，也懒得去费力辨别如今所处的具体方位，随意选择了一个感觉上海风更为湿润、灵气似乎稍浓一些的方向，秦牧身形一动，化作一道不起眼的金色遁光，贴海低空疾驰而去。


    他如今的修为已经彻底巩固在封皇境一重巅峰，体内九龙元力浑厚磅礴，更有星辰之力源源不断补充消耗，只要不遭遇极端恶劣的天气或者强大的海兽袭击，连续飞行上一个月，元力储备也绰绰有余。


    “运气总不会一直那么差，飞上一个月，总能遇到一座有人的岛屿或者过往的船只吧？”


    秦牧化作一道金色遁光，紧贴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低空飞掠。他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谨慎地向着四面八方，尤其是深邃的海底延伸开去。


    东海果然名不虚传，仅仅是这片看似平静的海域，海底深处便潜藏着数股令他心悸的强大气息。有体长百丈、鳞甲幽蓝的巨蟒在珊瑚丛中游弋；有如同小山般庞大、背甲上生满狰狞骨刺的玄龟在沉睡；更远处，甚至隐约感知到一群气息凶戾、成群结队的锯齿鲨妖……这些海族妖兽，实力至少都堪比人族武皇，甚至有个别隐晦的气息，让秦牧都感到一丝威胁。


    他牢记“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尤其是身处茫茫大海，一旦与这些天生擅长水战的海族发生冲突，后果难料。因此，但凡感知到强大气息，他便早早绕行，绝不轻易靠近。


    如此小心翼翼地飞行了约莫半个月，就在秦牧都感到一丝倦怠之时，他的神识边缘，终于捕捉到了一片陆地的轮廓，以及其上微弱却清晰的人族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