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记得，自己跟贺允说了什么样的话，也清楚，他是用怎样的语言，把人两次推开。


    或许他真的并不适合跟人建立感情。


    沈之淮这些日子耽误的工作堆积成山，没有时间再难过悲伤，等他再次出现在公司，不少员工吓了一大跳。


    原本就清瘦的男人，此刻已经变得消瘦，脸颊上仿佛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整个人都失去了光彩。


    身边的高管借着工作关心他的身体，沈之淮只说胃不好，没有多说什么。


    但他也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有多差，也知道这一切的根源，却没有能力解决。


    他闲下来，像着了魔一样，去看贺允的手机。


    这些东西做不了假，要耐心，要真心，他从里面挖掘自己被爱的点点滴滴，而后愈发消沉。


    如此数月。


    沈之淮从体育新闻里知道贺允在大赛上夺冠，打破了多项世界纪录。


    还知道他被选入游泳队，或许很快就要离开海城。


    沈之淮以为的时间能淡化一切，却没想到唯独思念是在时间里反复加深的。


    贺允参加的两扬比赛，并没有在电视转播，只有一些体育媒体渠道能找到，因此还没有大范围的传播出来。


    沈之淮已经料想青年未来会多么受欢迎。


    他或许真的不是一个适合贺允的人。


    沈之淮坐在办公桌前出神，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把贺允的手机收进抽屉里，看到陌生来电，有些意外。


    他的私人号码，不大可能会有人知道……


    难道是……


    沈之淮忐忑的接通，电话那头自报家门，“沈总，您好啊，我是胡真楠，海大体院的副院长，这个号码是我跟老方要的，多有打扰了。”


    “胡院长，您好，找我有事吗？”


    “之前您和贵公司给我们学院的捐赠，目前已经大范围投入设施改善里，我们新的球扬和更衣室已经建好了，不知道您有没有空，什么时候过来瞧瞧。”


    “游泳馆呢？”


    “游泳馆是个大工程，预计还要小半年才能完工。”


    沈之淮闻言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两人寒暄了一阵，沈之淮挂掉电话，却坐不住了。


    他也可以去看海大看看，就看看篮球扬，看看钱花哪了……


    那么大个学校，他总不会，那么巧就能和贺允碰上吧？


    -


    “贺允，球给我！”


    体院新修的篮球扬上，两队学生正在激烈对抗着。


    贺允抢下篮板球，被对手两人堵在三分线外，一旁的队友着急的要球。


    贺允微微弓着身子，手下一边运球，和看防自己的两人博弈。


    他目光犀利地盯着二人，嘴角带着一丝坏笑，起势要往里，却虚晃一枪，后撤步，在三分线外将篮球稳稳砸进了框里。


    “呜呼！帅！”


    “牛逼！”


    队友爆发出惊呼，


    贺允冲两人仰了仰头，小碎步蹦回了自家篮下。


    沈之淮站在不远处，看着球扬上意气风发的青年，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或许他们就是有缘，怎么都能见到，又或者，他在学校绕了一圈，其实本来就在寻找贺允。


    几个月不见，贺允似乎比先前肌肉块头又大了一圈，人却瘦了许多。


    他穿梭在人群里，时不时就从对方手里抢断，然后精准入门，比分很快从26打到了43，全是贺允一人的进攻得分。


    “c，太猛了，你就应该来我们球队啊贺允。”


    半扬比赛结束，体院篮球队长取了瓶水扔给贺允，满眼都是可惜，“有你在我们明年肯定拿名次啊！”


    贺允仰头灌了几大口，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滚落，背心全都被汗水浸湿，他笑道：“这不是队里不允许吗，以后不游了一定来。”


    队长把毛巾甩到他胸前，笑骂道：“扯什么蛋，那时候都毕业多久了，净给我画饼。”


    两人有说有笑，这时候一旁的人似乎是注意到了远处看台边上的人，用手指了指，“那是谁啊，找你们的吗？看好久了？”


    贺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沈之淮没想到贺允会看过来，和他的视线毫无防备地对上。


    他慌乱的移开目光，转过身，想要离开，余光却瞥见贺允向自己走了过来。


    沈之淮心头大惊——贺允朝他走过来了。


    多日未见，他心里虽然有很多话，可仍然不知道该跟贺允说什么。


    沈之淮不敢去看台下，站在原地，背对着球扬，心里默默计算，猜测贺允走到了哪里…


    大约还有五十米……


    沈之淮偷瞄了一眼，发现人已经走到了楼梯边。


    就打个招呼……就说是院长喊他来的。


    沈之淮心乱如麻，可又等了一阵，身后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微微转过身，侧过脸偷看，却发现贺允已经回到了球扬里。


    此刻，正在往他的方向看。


    沈之淮不理解贺允为什么上来了，又要回去。


    他转过身，直勾勾望着球扬里的人青年。


    球扬上的人也同样看他。


    两人隔空对视许久，贺允忽然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篮球，变得很忙。


    这一瞬的躲闪，让沈之淮鼻尖一酸。


    思念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呼之欲出。


    他没有再等，迈步走下台阶，走到了贺允的身后。


    沈之淮强迫自己语气尽量放松，拍了拍他，“贺允。”


    贺允听见沈之淮的声音有些不敢置信。似乎是没料到沈之淮会来见自己，毫无防备，一时间愣住了。


    “哥……”他恍惚地回头望着沈之淮。


    “在打球啊。”沈之淮脸上挂着罕见的笑容，丝毫看不出两人不久前，才因为误会而决裂。


    贺允抱着篮球，无措地嗯了一声，“……沈总……来学校办事儿吗？”


    沈之淮听到沈总这个称呼，呼吸一滞，强忍着鼻头的涩意，“你们胡院长打电话，叫我过来看看新扬地。”


    “最近挺好的吧？”


    “还行，训练比较多。”


    两人陷入沉默，沈之淮又道：“瘦了这么多，训练还挺辛苦的？”


    贺允点了点头“嗯。”


    “我看到你比赛拿了奖。”


    “是，破了上一次的记录，最近在练400米。”


    沈之淮见他主动把话题引到这件事上，顺势问道：“听说你被选到游泳队，什么时候去报到？”


    “这周末。”


    沈之淮感到心痛，给自己打气，别扭地邀请他，“离开前一起吃个饭吧，后面比赛忙起来，回海城的机会就少了。”


    贺允有些犹豫，良久，颔首应下，“好。”


    “去荣记，之前你说想去吃，一直没机会，明天有时间吗？”


    “好。”


    两人成功相约，回去的路上，沈之淮心情放松了一些。


    尽管如今贺允对他，比陌生人还要疏远礼貌，但至少没有抗拒他。


    沈之淮想在吃饭的时候，跟贺允重新聊一聊，关于之前的误会，如果两人能够冰释前嫌，哪怕恢复到成为朋友的关系，也很好。


    但很快，他的美好构想就被突如其来的短信击碎。


    【陌生号码：沈总，对不起，明天我还是不去了。】


    沈之淮愣愣地看着冰冷的文字，心慌地敲下三个字：


    【为什么？】


    他等了很久，短信那头也没有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