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吴副将脚步一顿，而后回头看向宋书彦。


    只见他神色惊慌，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仿佛深怕被就此抛下。


    吴副将微微皱眉，心中起了一丝犹豫。


    姜氏谋财害命，对象还是谢翊的妻儿，就凭这一点，她必死无疑。


    可宋书彦却是无辜的，十年前，他也才六岁，不可能是同谋。更何况，他聪慧过人，才学出众，将军对他寄予厚望，若是将他也丢在这儿，回去恐怕难以交代。


    几番思索过后，吴副将最终转过身，对着谢翊说道：


    “谢大人，姜氏之事是她一人所为，与宋少爷无关，他现在是我家将军的义子，而且很快就会被记入族谱，从此与姜氏再无瓜葛，您看，我是不是能将他带走？”


    话音落下，宋书彦眼底顿时冒出希冀的亮光，脚步也不自觉地走向吴副将。


    可还没走两步，手臂突然被人紧紧抱住。


    “不可以！彦儿，你不可以丢下我，我可是你娘啊！”


    拦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姜芸。


    听到吴副将要将宋书彦带走，只丢下她一人，而且还要撇清关系时，她是真的慌了。


    如果连宋书彦都不帮她，那这世上还有谁能救她？


    姜芸惊恐地抓住宋书彦，声音发颤地说道：


    “彦儿，我们是亲母子，在这世上只有我们最亲，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这种时候，你可不能丢下我啊！”


    话音落下，吴副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有心拉一把宋书彦，可若是他坚持要和姜氏在一起，那也只能抛下他了。


    而谢翊和姜沅他们也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想知道宋书彦到底是要大义灭亲还是和姜芸同生共死。


    正想着，宋书彦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反手握住姜芸的手臂，目光哀戚地看着她，痛心疾首道：


    “娘，您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我原以为你是真心为姜世安好，才会住进姜家去照顾他，没想到你竟然......


    这十多年来，我和姜世安一样，都被你瞒在骨子里，你这样，对的起我们吗？


    娘，天子犯法与民同罪，你既然做了这种事，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包庇你，要不然，我就是枉读圣贤书了。”


    宋书彦说得义正词严，把事情也撇得干干净净，姜芸听呆了，愣愣地问道：


    “所以你是不管我了？”


    宋书彦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在竭力抑制什么，声音也微微颤抖：


    “娘，您放心，大理寺是最公正的地方，您好好待着，在这儿赎罪，以后，我会接您出来的。”


    说完，宋书彦用力掰开姜芸的手指，让自己挣脱出来，并往后退了两步。


    姜芸手上一松，心里顿时像空了一个大洞，满脸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宋书彦咬了咬牙，转身对着吴副将说道：


    “走吧，吴副将。”


    见他如此干脆地做出了选择，吴副将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他一番，而后才慢慢点头：


    “好。”


    说完，两人并肩离开了牢狱，留下神色各异的众人站在原地。


    眼看着宋书彦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姜芸这才反应过来，冲了上去，嘶喊道：


    “彦儿，宋书彦，你别走！你这个畜生，不孝子，你给我回来！”


    姜沅被差役死死拦住，但嘴上却还一个劲儿地在咒骂，仿佛宋书彦不是她儿子，而是她仇人。


    见此情形，姜沅忽然觉得非常没劲，仰头看了谢翊一眼：“我们也走吧，反正姜芸这辈子也出不了大理寺了。”


    谢翊知道她是看到姜芸被亲儿子抛弃，落得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地步，觉得没必要再和姜芸继续纠缠了。


    再看姜世安，他也一脸意兴阑珊的模样，显然不想再继续看下去。


    于是谢翊点头应了一声“好”，随后和齐大人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妻儿离开了这里。


    临走前，姜芸还在里面咆哮，骂完宋书彦，又骂姜世安没良心，然后是姜沅。


    总之在她看来，她什么也没做错，错的全是别人。


    姜沅忍不住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死在这种人手里实在是太亏了。


    不过好在老天保佑，让她又重活了一世。


    至于姜芸，她做了这么多坏事，如果让她马上死实在是太便宜她了，所以谢翊已经和齐大人交代，要让姜芸好好在牢狱受一番惩罚，然后才将她处死。


    大理寺虽不如锦衣卫那般拥有一百零八种酷刑，但也足够姜芸受的了。


    姜沅踏出大理寺，只觉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搬走了，连带着夜晚的星空，都显得格外明亮和璀璨。


    只是姜世安......


    姜沅转头看向自己儿子，见他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想问什么？”


    姜世安用力抿紧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娘，你和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


    “什么事？”


    “就是芸，姜芸害你的事。”


    事到如今，真相大白，姜世安再也喊不出那句“芸姨”。


    姜沅轻轻一笑，语气温和道：


    “没有，我们也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的。那个朱九被我们抓了，心中害怕，一不小心就把真相说了出来。在此之前，我只是对她有所怀疑而已。”


    “怀疑？”


    姜世安的眼底掠过一丝不解：


    “为什么您会怀疑她？”


    面对姜世安的疑惑，姜沅弯了弯唇角，而后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


    “因为我做了一个梦。”


    “梦？”


    “是的，就在我快死的瞬间，我梦到你被姜芸带去抚养，她对你看似宠爱，实则捧杀，想把你养成一个废物。


    而你年纪小，不懂事，就这么被她给骗了，既不念书，也不走正道，后来被书院赶走之后，去了漕帮，做了混子。


    再后来，你又占山为匪，和林恒两人走上绝路，最后被宋书彦以剿匪的名义给杀了，身首异处，连具全尸都没有。”


    嘶——


    姜世安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捂住了脖子。


    不知怎么的，刚才娘亲那么一说，他就感到脖子凉飕飕的，好像真的被人砍了一样，瘆得慌。


    姜沅见他捂着脖子一脸惊恐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别怕，那只是一个梦，你看现在，姜芸已经被抓起来了，你也到了国子监念书，一切都和梦里不一样，所以你就放心吧。”


    听到姜沅这么说，姜世安这才慢慢放下手，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


    姜沅唇角上扬，随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谢翊：“走吧，我们回家。”


    谢翊的眉眼瞬间染上一抹温情，唇角含笑：


    “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