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姜芸正准备出门，岂料刚到角门外，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芸姨。”


    姜芸立刻回头，发现姜世安正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静静地看着她。


    姜芸四下张望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这，方才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问道：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来找我吗？为什么又来，听不懂人话吗？”


    语气里满是厌恶和嫌弃，仿佛生怕被别人撞见，会丢了她的脸。


    姜世安眸色微微一暗，语气却还算平静：“我想问问，您走了那么久有没有收到过我给您写的信？”


    居然是为了这种小事来的，姜芸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回道：“没有。”


    “怎么会呢？”姜世安不信，继续说道：“我明明给你写了十几封信，而且送信的大叔也一再保证确实交到你手里了。”


    姜芸听完愈发不耐烦，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跟你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啰嗦什么，烦不烦？”


    姜世安的神色顿时僵住，似是不知道该怎么接。


    过了一会儿，方才又问道：“那您有给我写过信吗？”


    姜芸一心只想把他快点打发走，所以回答得十分干脆：“没有。”


    话音落下，姜世安只觉胸口被人重重捶了一拳，连呼吸都有些酸滞。


    原来，她真的没有再管过自己。


    姜世安忍不住紧了紧拳头，努力压下心头的酸楚，继续问道：


    “所以，您走了以后也没有给我寄过一个铜板，是吗？”


    寄铜板？


    姜芸微微一怔，而后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当初她走的时候，故意把姜家值钱的东西全都拿走，目的就是想让这臭小子自生自灭，所以走了以后自然不会再给他寄银子。


    可没想到他的命还真不错，居然活到了现在。


    想到这，姜芸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厌恶，不耐烦道：


    “我为什么要给你寄银子，你是我什么人，真拿自己当我儿子了吗？”


    姜世安拳头一紧，愤然地抬头看向姜芸：


    “可那原本就是我家的银子，是你全拿走了，说替我保管，以后再慢慢给我，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我没有银子，一个人要怎么过活？”


    姜世安愤怒的原因是姜芸一走了之，不再管他，可听在姜芸耳朵里，却成了姜世安来问她要钱，顿时勃然大怒：


    “好你个白眼狼，我养了你十年，居然还敢问我要银子？


    你当自己是什么，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亲爹亲妈都死绝了没人管你，我才养着你的。


    没想到辛苦了这么多年，不但换不回来你对我的报答，居然还找我要钱，你这畜生，狼心狗肺的东西，当时就应该让你也死了才好。”


    一连串不堪入耳的咒骂过后，姜世安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下唇被死死咬住，沁出一缕血丝，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怎么也没想到，姜芸竟然是这么看他的。


    难不成，过去那些日子里，她对自己的温柔全都是假的吗？


    姜世安想不明白，只觉深受打击，不想再继续听下去。


    至于银子什么的，他也不想去争辩，说什么这些年她用的全是娘亲留下的银子，因为说了也没用。


    况且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姜世安只觉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没有半点力气，就连心里都是空荡荡的，只剩下冰冷和痛苦。


    姜芸还在痛斥他的狼心狗肺，可他已经听不见了，只声音麻木地说道：


    “我知道了，我会认清自己身份的，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再见。”


    说完，姜世安转身就想走。


    可刚迈了一步，迎面就撞见贺景辰朝这儿走来。


    不过他并没有和姜世安说话，而是看了他一眼之后，又看向姜芸问道：


    “姜夫人，您在这儿做什么，见亲戚吗？”


    姜芸深怕被人知道从前的事，立刻否认道：


    “哦，不是，我不认识他的。”


    不认识？


    听到这话，姜世安彻底死了心，捏紧拳头大步往前走去，再也不去管他们会说什么。


    反正，这些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离开武宁将军府之后，没多久，墨风又现身走在他身侧，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少爷，您还好吧？”


    姜世安眼眸微垂，尽力用平静地声音回道：“还好。”


    这话一出，墨风眼中的担忧反而愈发明显。


    少爷性子活泼，往日说话都是高高兴兴的，从来没有这样沉默过。


    看来，姜芸那番话对他打击不小。


    墨风心中担忧，连带着对姜芸也越发恼恨。


    这女人可真该死，居然敢这么辱骂他们少爷，等禀告了大人，必要让她生不如死。


    正想着，姜世安忽然停住脚步，对墨风说道：


    “刚才的事你别跟我娘说，我怕她生气，去找芸姨麻烦。”


    “少爷！”墨风惊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难道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要护着那姜夫人？”


    姜世安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是觉得芸姨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她是真的照顾了我十年。


    既然这样，那些银子就当是她照顾我的辛苦费吧，还有她骂我的那些话，也权当是我欠她的。


    这样一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从今往后，我和她再也没有关系，谁也不欠谁。所以，我不想让娘也和他们扯上瓜葛。”


    原来是想着就此恩断义绝，和他们划清界限。


    墨风终于明白过来，于是点头道：“好，属下不会告诉夫人，只不过……夫人如今也在燕京，迟早有一日会撞见那姜夫人的。”


    姜世安顿了一下，而后回道：


    “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反正这件事先这样。咱们现在赶紧去国子监，别耽误了上课。”


    “是。”


    墨风应了一声，而后加快脚步，陪着姜世安赶往国子监。


    他们今日出来的早，在姜芸那儿也没耽搁太久，所以很顺利地赶在开课前到了国子监。


    进入教室，姜世安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耳边忽然听到同窗们在议论。


    “喂，听说了吗？隔壁甲班今日新来了一位学生，说是武宁将军的义子。叫什么宋书彦。”


    话落，姜世安的神色蓦然一怔，眼底满是震惊。


    宋书彦居然也来国子监了？